凡人樊振東

如果一個孩子想走乒乓球職業道路，“十歲”是個檢驗階段。

8月的最后一天，闊別國際賽場386 天的中國乒乓球運動員、巴黎奧運會金牌得主、乒乓球大滿貫得主樊振東，在德國薩爾布呂肯迎來了他的德國乒乓球甲級聯賽首秀。

作為中國乒壇首位現役巔峰期加盟國外聯賽的絕對主力，樊振東的“遠征”與“留洋”在海內外備受關注。為了迎接樊振東這次首秀吸引的洶涌人潮，薩爾布呂肯俱樂部歷史首次為單場比賽擴容，在體育館臨時增設了活動看臺及座椅。國內視頻平臺也在8月下旬首次提前購置德甲轉播權，相關詞條更是一度登頂，霸占中外各媒體熱搜。

在賽前球迷發到社交媒體的圖片里，2500名觀眾把這座小鎮體育館的固定座位、臨時看臺擠得滿滿當當。鏡頭掃過，東方面孔與“樊振東加油”的中文標語隨處可見——80% 的觀眾都是來自中國的樊振東支持者，甚至，90% 以上的觀眾都是為他而來。

樊振東兩度出場，代表薩爾布呂肯俱樂部迎戰貝格諾伊施塔特俱樂部，結果均告失利：首場迎戰世界排名第302位的魯伊斯，苦戰五局，以2∶3告負；第四場單打中迎戰世界排名第8位的杜達，以1∶3告負。薩爾布呂肯最終也以大比分1∶3輸掉了這場比賽。

暌違國際賽事已久、征戰新的聯賽、適應未知的打法……世界冠軍的“兩連敗”，既是“爆冷”，又在情理之中。

賽后，樊振東的隊友弗朗西斯卡接受采訪時透露，樊振東對失敗的態度很職業。“在更衣室里，他已經在琢磨接下來如何改進了。”

這位與他相處了一周的新隊友，顯然比過往謹慎的中國隊友更快言快語——作為專業乒乓球運動員，他沒有陳述對樊振東兩場比賽技術相關的看法，也沒有反復言說那些關于“水土不服”的陳詞濫調，而是說：“今天這里的場面，我自己從未經歷過。有那么多從中國專程飛來的球迷，顯然這對樊振東來說肯定不輕松……要是有這么多人專程從各地趕來只為看我比賽，我今天恐怕一個球都打不下去。”結尾，他強調：“別以為中國選手像機器人！樊振東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新隊友的評價某種程度上契合了樊振東職業生涯的成就與困惑。作為有血有肉的“凡人”，樊振東曾憑借天資與勤奮從人海中脫穎而出，成為令人矚目的“星”；生活在“玻璃房”中，面對洶涌人潮，被期待也被傷害；行至困處，轉身走入新的海洋……

如何面對人海，如何回應那些或期待或揣測的目光，如何找到“我是誰”，是凡人樊振東始終要面對的課題。

“全被那小子干趴下了”

今年4月4日，樊振東曾經的主教練吳敬平在社交媒體上曬出了一段18年前的視頻。畫面里，2007年、年僅10歲的樊振東與斯洛伐克職業選手對練。彼時，他身高超過球臺不多，但反手技術已經十分純熟：劈長后反手直接發力反拉，動作流暢漂亮，進攻勢頭強勁。吳敬平評價：“反手進攻的意識不輸現在的運動員……

這是近幾年才有的先進技術，而他在18 年前就在運用。”不只是意識的超前，還是“小豆丁”的樊振東反手擊球時“從后往前下發力”的完善動作要領，對于許多成年職業選手來說，尚需要反復琢磨練習才能達成。“這就是天賦，他的成功絕不是偶然。”吳敬平毫不掩飾對愛徒的欣賞。

見識過少年樊振東在乒乓球方面展現出天賦的人，會用“天降紫微星”這類夸張的方式來描述驚艷。

甚至，在培養他走向乒壇巔峰的起點廣州，坊間流傳著這樣一個不成文的理念：如果一個孩子想走乒乓球職業道路，“十歲”是個檢驗階段。如果孩子到了十歲還打不過業余高手，基本就無需繼續培養了。

這個說法，源于與樊振東有關的“都市傳說”：當年，在廣州天河體育中心二樓乒乓球培訓基地，還是“小孩”的樊振東橫掃了所有在這里打球的業余高手。

更廣為流傳的少年傳奇，發生在2011年。那一年，乒乓球國家二隊要出國比賽，準備在比賽前找個省隊練手，他們到了八一隊，與14歲的樊振東相遇。20多名國家二隊隊員輪番上場，被14歲的樊振東打得“落花流水”，唯有周雨勉強贏下一局。面對意料之外的慘敗，國家二隊的教練非常生氣，要求所有二隊成員全部歸隊接受集體懲罰，包括因傷休養未與樊振東交手的隊員——懲罰內容是罰跑一萬米。

他場上的表情沒有變化，很難讀懂他在想什么。

“我們整個二隊全被那小子干趴下了。”14年后，當年慘敗的尹航和因腰傷缺席對陣但沒逃過一萬米懲罰的程靖淇連線直播時，仍然對樊振東的“毒打”記憶猶新。

“如果你見過真正的天才，就會平靜接受這個現實。是的，樊振東就是這樣的天才。”當年勉強贏下一局、后來與樊振東長期搭檔雙打的周雨這樣說。

這場被戲稱為“萬米慘案”的對決過去半年，樊振東破格入選國家二隊。八個月后，他又直升一隊，創下國乒男隊最快晉升紀錄。

能夠維持傳奇、從人才濟濟的“國球”運動中脫穎而出，只靠天賦顯然無法走得長遠。在樊振東的成長中，“異乎常人的努力”，始終是與其天賦相匹配的關鍵詞。

樊振東的啟蒙教練、廣州市海珠區少年宮乒乓球教練楊碧瑜和文浩光多次向媒體說起他們對5歲樊振東的印象：胖嘟嘟的，可愛、聽話、文靜，從接觸乒乓球開始，練球就很認真。

作為乒乓球“小豆丁”們的啟蒙階段教練，文浩光經常對小家伙們說，乒乓球打基礎階段特別重要，要是在這個階段不吃點苦，“將來打球一輩子都苦”。

而樊振東就是那種特別能吃苦、特別努力的孩子。文教練讓他一個動作練習十五分鐘，他會練習半個小時；別人一次訓練300個球，他要打到600個球才停下。強度拉滿之外，樊振東的“出勤率”也極高：彼時，少年宮乒乓球室周一到周日都開門，只有國慶、春節這樣的日子才會放幾天假。樊振東在這里打球的五年間，從未遲到或請假，只有五天缺席——三天發燒，兩天出水痘。

超乎常人的勤奮、努力和自律，并且對打球這件事有深入的審視與思考——這樣的評價幾乎出現在樊振東成長的各個階段。前八一隊教練范長茂曾在一次直播中提到樊振東，稱其為“能練的孩子”：“別人打一盆球，他打三盆。”在八一隊每天六點的早操前，樊振東總是會早早來到訓練館，先練一陣再和隊友們一起出早操，接著繼續努力訓練。

國家隊教練鐘金勇、國乒原二隊教練陳振江等人，也都在許多場合提起過樊振東的訓練筆記：11、12歲時，他就每日記錄自己的訓練要點和得失，積累的筆記本快比當時他的人還高，而質量更是“遠超全國初級教練水平”。

當天才開始褪去光環

寫下“等身”筆記、會思考和追問教練“為什么正膠搓球會側旋變線”的少年，很快成長為球風兇猛的“暴力熊貓”：力量大、速度快、進攻性強，正手弧圈球和反手擰拉同樣出色、極具威脅。

初出茅廬，樊振東勢如破竹，一路拿下了多個“第一”：15歲，第一次參加世青賽，便斬獲了男單、男雙、男團三個冠軍；第一次參加國際乒聯巡回賽，在波蘭公開賽上戰勝周雨，以16歲292天的年齡成為巡回賽歷史上最年輕的男單冠軍；隨隊獲得世乒賽男團冠軍，以17歲103天的年齡成為男乒史上最年輕的世界冠軍；19歲，將個人生涯首個“世界三大賽”（即世界杯、世乒賽、奧運會）單打冠軍收入囊中……

彼時，圍繞樊振東展開的敘事是“出人意料”與“年少成名”。外媒記者用“謎一樣的球員”形容樊振東“橫空出世”的神秘與震撼：“他場上的表情沒有變化，很難讀懂他在想什么。給對手釋放的信息極少。即使是透過鏡頭來觀察他的眼睛，幾乎也沒有任何‘神情’。”這名記者還回憶起2012年世青賽時，在巴士上遇到樊振東的第一印象：“這個少年眼神好模糊啊，這才是天才的眼睛嗎？”

而樊振東急于擺脫人們對他“年少成名”的褒揚與在意——他特別不喜歡別人總結自己為一個“年輕”運動員。“可能大家是從我這個年輕去說（年少成名）的吧，我希望大家以后都能夠按照主力運動員，包括打大賽、為國爭光的一個隊員（標準）去出發，給我提要求吧。”他覺得，如果大眾永遠強調“年輕”這個角度，“我會覺得自己永遠長不大”。

渴望長大、承擔責任的樊振東，很快迎來了自己的20歲，也迎來了和正值巔峰期的馬龍在杜塞爾多夫世乒賽的男單決賽對決。在這場后來被坊間稱為“乒乓球巔峰對決教科書”的“龍胖之戰”中，兩人苦戰七局，馬龍最終以2分之差勉強摘下這枚金牌。

賽后，馬龍直言這是“打過最瘋狂的比賽”。樊振東雖沒拿到這場勝利，但緊緊咬合的比分，無聲宣告著他不再只是“年輕的新秀”，而是已經“虎視眈眈”，等待開啟自己的時代。

2018年4月，樊振東在卡塔爾公開賽中拿下雙冠，以16545分位居世界排名積分榜榜首——21歲零2個月的年齡超越波爾，成為最年輕的男單世界第一。

正當人們期待著意氣風發的新科世界第一征服更高的山巔時，2019年4月，樊振東在世乒賽男單項目1/4決賽中意外不敵隊友梁靖崑，早早結束了這項曾讓自己大放異彩的比賽。

東京一役后，許多球迷質疑樊振東“抗壓能力不足”。

“2019年對自己來說確實非常不一樣，從小出道一直到2018年，經歷的挫折有，但是沒有那么疼，沒有那么痛徹心扉。”布達佩斯的失利，似乎成了某種低谷的開始——此后數年，直到2024年8月獲得巴黎奧運會金牌、成就“超級金滿貫”為止，他的狀態都起伏不定，時而取勝，時而爆冷。

尤其在備受矚目的東京奧運會前，樊振東的技術體系開始暴露出明顯的短板。過于依賴正手暴力進攻、臺內控球不足、反手銜接速度下降、關鍵分處理猶豫等問題，使他多次在領先局面下被對手逆轉。2021年6月的東京奧運會模擬賽中，團體賽他意外地以2比3不敵周啟豪，單打半決賽又以1比4負于梁靖崑。賽后分析顯示，他的接發球失誤率高達35%，前三板主動得分率比2019年下降近10%。

在這樣時好時壞的競技狀態和調試、磨合新技術的過程中，樊振東迎來了自己第一次作為主力上場的東京奧運會，但遺憾負于馬龍，獲得銀牌，成就了對方的“雙圈大滿貫”——這場關鍵比賽的技術統計顯示，樊振東全場主動得分率僅48%，遠低于馬龍的56%。

負于馬龍這樣的“六邊形戰士”——或者說，負于任何拼盡全力的對手都是競技體育的常事與魅力，但東京一役后，許多球迷質疑樊振東“抗壓能力不足”，翻出早年的輸球記錄，在互聯網上一時間形成“討伐”的聲勢。

漫長的旅途

人心比乒乓球難測。

東京之后，問起手握銀牌的樊振東是否遺憾，他說“東京奧運會是逗號，不是句號”。對于巴黎周期，他的目標很堅定——奪得男單金牌，成就大滿貫。

由于全球疫情，東京奧運會推遲一年才舉行，備戰巴黎便只剩下三年時間，比起過往的奧運周期，訓練一上來就進入了較快的節奏。如果說競技部分的壓力可以通過樊振東一貫的努力、認真與反思應對，外界的干擾、體育“飯圈化”的浪潮卻令他無力招架。

在一些公開場合——比如機場或訓練基地門口，樊振東發現忽然多了許多拍照的人，他們拿著相機、手機，“鏡頭懟到你的臉上，一個扶梯這么下來，你的頭往哪兒都沒辦法：往下，下面有人；往上，上面有人”。伴著這些“沒有死角”的照片，是運動員樊振東“喜提”一個又一個熱搜。

除了無處不在的鏡頭暴力，還有語言暴力。通過運動員舉止的細枝末節，解讀“一會兒對這個（人）又不好了，一會兒你跟他關系又很差了”，在社交媒體，@樊振東來揣測、質問、辱罵的，“都是家常便飯了”。

2023年，這種干擾越發升級——一名瘋狂的粉絲通過不法手段辦出了樊振東的房卡，進入了他的房間。這件事成了“顛覆想象的起點”——在此之前，作為一名運動員，樊振東從未意識到自己需要應對這樣令人恐慌、會產生嚴重心理陰影的困擾。

那次事件之后，樊振東面對人海，總會非常恐懼。除了比賽必須要出門，日常他甚至不再離開房間。“食堂也會有人拍，跟誰打招呼沒打招呼，這些都會被解讀，最后引發成飯圈之間的攻擊謾罵。”他試圖通過發微博、公開信的形式與球迷、粉絲探討“相處的距離”，但收效甚微。

2021年東京奧運會到2024年巴黎奧運會這三年備戰周期，人海的凝視疊加傷病的影響，樊振東的職業生涯遭遇至暗時刻。

那次事件之后，樊振東面對人海，總會非常恐懼。

為了排名積分，盡管“每一站打得都很差”，但是“每一站都要去打”。站在場上，明明2∶0領先了，但突然有快門聲闖入耳朵，或是突然對上了一雙含義不明的眼睛——樊振東就忽然覺得自己不想呆在賽場，想“趕緊回到一個安全的環境”，但比賽繼續，他無法離開，只能煩躁地、非正常地把明明趨勢極好的一場球輸掉。

WTT球星挑戰賽多哈站中途因傷退賽、新加坡大滿貫止步十六強、仁川冠軍賽止步半決賽、澳門男子世界杯無緣四強、沙特大滿貫止步十六強……正值當打之年，樊振東傳來的卻都是壞消息。

他嘗試自救，從球場、比賽中抽身，像普通人一樣去看了一場演唱會，結果惹來了更激烈的爭議。“想開解自己，發現哪條路都是被堵死了。”

2024年5月，距離巴黎奧運會開幕前兩個月，中國乒乓球協會公布了巴黎奧運會參賽名單，樊振東入選出征陣容。他在自己的社交平臺轉發了中國隊陣容名單，并配文“last dance”。

最后一舞。他沒想給外界傳達什么信息，這個“最后”，更像是激勵自己——當作最后一次，痛快拼一場。“站在場上把每一個球好好打完，而不是說好像被推上去的，渾渾噩噩地完成比賽。”

在對奧運目標的渴望里，在主動減少商業活動、專注封閉訓練、每周3 次的心理輔導課程中，樊振東逐漸找到了一種跟自己相處的方式。

2024年的6月2日，樊振東要與張本智和在早上比賽，當天也是他喜歡的球隊皇馬的歐冠決賽。按照從前的習慣，他會要求自己不要看球、專心睡覺。但當天，凌晨3點他便再也睡不著了。從前他會苛責自己，“你怎么連休息都休息不好”，但這次，他決定不逼迫自己，起來認真看了這場比賽。

皇馬贏了。那也是球星克羅斯在皇馬的最后一場比賽。全體觀眾起立為他鼓掌，感謝他在這個項目里持續、精彩的付出。“就是那一刻，我覺得情感有了共鳴，真的充滿力量”，樊振東想讓自己的巴黎之旅也能這樣充滿力量，不一定非要逼迫自己拿到什么結果，“我只是想打好比賽，打出一場酣暢淋漓的比賽”，只要認真地發揮好、展示好，“我也相信自己會為自己鼓掌”。

帶著這樣的心情，充滿壓迫感的人海、相機、閑言似乎都消失了。公布奧運參賽名單后不久，樊振東拿下了WTT重慶冠軍賽冠軍——此時，他已經闊別單打冠軍329天了。

打一場酣暢淋漓的比賽

后來的故事，即便對乒乓球不甚了解的公眾也都有所耳聞：在巴黎奧運會乒乓球男子單打比賽中，被寄予厚望的頭號種子王楚欽輸給了瑞典選手莫雷高德，止步32強。守住自己所在的半區，贏得所有“外戰”，成了樊振東一個人肩上的責任。四分之一決賽，樊振東與老對手張本智和苦戰7 局，終于贏得了勝利。決賽，戰勝曾“送走”隊友的莫雷高德，終獲勝利。

樊振東守住了國乒的尊嚴，拿下了自己職業生涯中第一塊男子單打奧運金牌，成為歷史上第11位乒乓球大滿貫得主——從2016年10月3日在男子世界杯乒乓球賽中拿下第一個世界三大賽的單打冠軍開始，樊振東的大滿貫之路走了2862天，是目前實現大滿貫用時最長的運動員。

他實現了“打一場酣暢淋漓的比賽”這個目標。四分之一決賽逆轉張本智和后，他張開雙臂，做出了貝林厄姆的慶祝動作；半決賽戰勝小勒布倫，他模仿了C羅的雙手下壓動作；決賽奪金后，他先是模仿了姆巴佩的抱胸，接著又帶領現場觀眾“維京戰吼”。

“這些（動作）都是激勵我在場上要全力以赴，不要放棄，永遠想贏，要敢贏。”

盡管人潮依然洶涌，盡管奧運過后關于參賽與否，關于生活、朋友、家人和愛好仍多次被放在聚光燈下評說，盡管這些依舊給他帶來困惑，但樊振東覺得自己有了諸多心態上的改變。2025年歐冠宣傳片中，他說：“過去總想快速證明自己，現在才明白，當下這一刻才是最重要的。”

成為大滿貫的“當下一刻”是重新定義“開始”。

2024年12月27日，樊振東在微博聲明退出世界排名，除了2025年全運會確定參加，自己對未來職業生涯尚未展開具體規劃。“WTT 頒布了運動員不參賽就罰款的新規，個人實在無力承受，但依然只能選擇退出世界排名。”

他引用了一句歌詞概括這個決定：“It’s time to trydefying gravity”——是時候試著反抗重力。

一些乒乓球運動員苦WTT久矣。運動員自己出錢，打越多巡回賽花費越多、放棄WTT參加非WTT賽事會面臨加重的排斥性罰款、罔顧球員傷病和心理健康沒有“請假”余地……前國乒運動員程靖淇評價，宣布放棄世界排名的大滿貫得主樊振東，不僅是為自己爭取喘息的權利，更是“站在一定的高度，做一件為全世界運動員著想的事，去為運動員爭取人性化的對待”。今年2月，WTT官宣規則優化，包括取消大滿貫強制參賽、每年兩次冠軍賽豁免、奧運冠軍四年內可直通大滿貫與冠軍賽等。

但樊振東已經決定前往下一段旅程了。5月31日，他在社交媒體發布一張觀看歐冠決賽的照片；6月1日，薩爾布呂肯乒乓球俱樂部宣布樊振東加盟球隊共同征戰德甲。

這一刻，樊振東終于能夠卸下包袱，享受比賽，磨練技能。

選擇德甲，是樊振東希望形成“以賽代練”的良性循環：與緊鑼密鼓的WTT不同，德甲自當年8月至次年3月，每月2—3場比賽形成較為松散的賽程，又與國內重要賽事——11月的全運會錯開。除了比賽節奏之外，比起連運動員入口的飲料溫度都有嚴格要求的國內乒超，歐洲賽場是自由奔放的海洋。

在全新的海域，遇見風格多樣的對手；在頻繁卻不緊繃的實戰中維持并提升狀態，或許是樊振東此番遠行的意義。

9月6日，薩爾布呂肯俱樂部迎來了德國乒超聯賽第2輪的比賽，客場挑戰巴特克尼格斯霍芬。樊振東首先3∶1戰勝澤利科，又在第四盤3∶1 戰勝貝塔斯邁爾，取得個人德甲兩連勝。比賽中，他曾10∶7錯失局點。他沒有出現在國內比賽時常有的眉頭緊鎖表情，而是笑著向觀眾豎起大拇指——這個瞬間被解說員戲稱為“歐洲乒乓球的勝利”。

這一刻，樊振東終于能夠卸下包袱，享受比賽，磨練技能。

作為足球迷，樊振東總會講起足球巨星們對他的影響。今年，莫德里奇、安切洛蒂等人也走到了運動生涯要和大家告別的時刻。在場的球迷都會為他們起立鼓掌，感謝他們的精彩付出，感謝他們帶來那么多難忘的回憶。“這些掌聲可能還包括：祝福他們未來一切順利。”這些落幕的掌聲與祝福，超越勝負，是競技體育帶給參與者和觀眾最重要的力量與意義。

盡管不到告別時刻，但依然祝福樊振東：未來一切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