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河從天邊流過巴音布魯克草原
經博斯騰湖,借道孔雀河
一意孤行去往羅布泊
這是最后的歸宿,這是最后的頓悟
——開都河只是它游戲人間的化名
我懷疑雪山早己隨它逶迤遠去
九曲十八彎是人間最后的抒情
所有河流的終點都指向一個無底洞
夜幕像通天河的真身向我涌來
唯有水和黑暗,總能穿越重重迷霧
找到恰如其分的深淵
唯有遼闊的晚風,替我縫補心底浩大的裂縫
一座山可以拒絕無關緊要的人類
甚至花草、牛羊和飛鳥
但沒有山能拒絕雪的加持
烏鞘嶺拒絕一路北上的雨水和季風,只留
下雪
騰格里沙漠在身后鋪開黃金
積雪不為所動
河西走廊在前面鋪開一路坦途
烏鞘嶺不為所動
塵世處處充滿蠱惑,輔以朝霞和落日
星月和雪山極致的誘惑
好在我兩手空空,只能回贈以烏鞘嶺的清風
牧民扔掉馬鞭,喝起馬奶酒,彈起馬頭琴
牛羊吃著夜草,只爭朝夕
這是最后的草原,這是最后的夜晚
越喧囂,越寧靜。我懷疑
這是我虛構的草原
它的內心有瓷實的波濤和礁石
沒有什么必須說出的話
沉默抵抗著整片草原的狂歡
這還不夠
還得拉上滿天的星宿
和明早的太陽
只有朝陽會理解
一座蘇醒的草原永遠嶄新
一個過客則將
長久地沾濕隔夜的陳舊的露水
一只雄鷹與我周旋
試圖找出我體內棲居的絕壁
它飛得那么高
為什么我能讀懂它的傷悲
為什么離太陽越近
萬物越發蒼涼
大柴旦沉默不語
唯有雪山興致勃勃和我對弈
高原最孤獨的一塊石頭
它有最懂我的白頭
我記得前方右手邊應該有座湖
而左手邊那座雪山不應該在這里
至少不該那么高。省道像硬幣
一體兩面,一再反復
偏差的是記憶還是現實
在大西北,你有多久沒見過落葉
在風中打滾,像一枚枚上天擲下的
硬幣,不計成本,不在乎結果
不斷被安排的命運。此刻由雪花
替代落葉,晶瑩替代未知的黑盒
直到前方出現一個三岔路口
直到你發現了奇跡:
穩穩的,一枚直立風中的硬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