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就是塊玻璃
冷冷清清,不聲不響
一恍惚,父親站在鏡子前
鏡子把他臉上的溝坎
鍍上一層暖光
有時候,他像飄在鏡子里的影子
晃啊晃,碎成一片片
有時候,又進入了忽明忽暗的夢境
平日里,父親總躲在后頭
不經意扭頭
能聞到他身上汗津津的味道
田野里麥浪翻滾
鏡子里,父親出現了
手里攥著那把亮錚錚的鐮刀
云絮飄飄,任風繾綣
誰將濃墨注入云團
風掠云濤翻涌
天幕兜不住沉重
雨神執筆在城市的上空肆意揮灑
錯點鴛鴦譜
只想借量子的玄妙、引力波的激蕩
聯通閃電
把城市上空的雨引入鄉村田野
讓麥穗,清涼潤澤好灌漿
微風輕送
大明川,花燈霓虹,如幻如夢
鐵花流星、藝人口中噴火龍
昆蟲、動物、船與龍,在光里搖晃
小橋流水,似詞中舊模樣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吉他、歌謠、酒,與月光一同搖晃
與古人林中唱和,詩韻悠悠
白天的灰喜鵲,去了哪里
我們歡愉,心卻微茫
似一縷舊憶,在光影中躲藏
鬧與靜織成網,也悄然編織起
淡淡的憂傷
左手輕輕舒展,右手緩緩收攏
一生能握住的
不過指縫漏下的幾顆星星
歲月篩過的美丑、真假與榮辱
都烙進了掌心
三行掌紋藏著命運的暗語
不必糾結求證
任蝴蝶舒展翅膀,自由飄飛
不必急急引回
目光吻遍紋路脈絡
殘缺與連貫
本來就是生命的同一場跋涉
我墜地成為嬰兒時,父親十九歲
我十九歲時,父親三十八歲
比我大一倍
我三十八歲時,父親五十七歲
而我五十七歲時,父親還是五十七歲
我繼續走
父親卻停下了腳步
此后,我的時間都是賺的
總有,把時間勻給父親的念頭
常夢見父親
和藹、年輕如昨,不說話
走著走著就飛升起來
其實,愛一旦扎了根
距離,不再是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