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心理健康的“元概念”

所謂“元概念”（Meta-concept），是對概念本體的思考、批判和重構。新時代賦予心理健康概念新意蘊，需要結合時代關注的主題和情境，對“碎片化”的心理健康概念進行檢討、反思與范式轉換。

1946年第三屆國際心理衛生大會將心理健康定義為：“在身體、智能以及情感上與他人的心理健康不相矛盾的范圍內，將個人心境發展成最佳的狀態。”從這個定義中可以推演出兩層含義：其一，是沒有心理疾病；其二，是具有積極向上的心理狀態。但隨著社會發展，其忽視主體發展性、文化適應性的局限逐漸顯現。此后的50年，人們對心理健康概念的理解基本上大同小異。2001年世界衛生組織提出：“心理健康是一種健康或幸福狀態，在這種情況下，個體得以實現自我，能夠應對正常的生活壓力，工作富有成效和成果，以及有能力對所在社會作出貢獻。”這個定義與時俱進，凸顯了對幸福感的強調，以及對“自我實現、自我體驗和社會適應、社會貢獻”的考量。這是心理健康概念認知范式的突破。

我們認為，心理健康是有意識正確認識和悅納自己，調節和控制情緒情感，適應社會現實和面向幸福未來，推動人類成長和發展的最佳心理狀態。在存在維度上，是主體對生命意義的覺知與確證；在發展維度上，是心理潛能持續開發的過程；在價值維度上，是個人福祉與社會發展的協同共進。對心理健康內涵和外延的元分析，不能偏離上述思路。

在內涵重構層面，心理健康呈現出光譜式特征。其狹義內涵聚焦心理系統的穩態維持，通過防御機制構筑心理免疫屏障；廣義內涵則指向心理資本的增殖過程，強調通過心理彈性培育實現適應性成長。這種從“防疫”到“發展”的認知轉向，本質上是將心理健康從醫學范疇解放，復歸其人文本質。

在外延拓展層面，心理健康已演化為多層級生態系統。微觀系統強調神經—心理—行為的協同機制，中觀系統關注家庭—學校—職業的場景適應，宏觀系統則涉及文化認同與社會參與的交互影響。這種系統認知在實踐層面催生出三級干預體系，即基礎教育中的心理素質培育，公共衛生中的危機預防網絡，社會治理中的心理健康服務建設。

需要特別指出的是，心理健康“元概念”的認知革命具有方法論意義。它要求我們建立動態認知框架，即在時間維度關注時代特征演變，在空間維度重視文化語境差異，在主體維度強調發展階段的特殊性。這種認知范式既保持概念內核的穩定性，又賦予其時代解釋力，最終實現理論自洽與實踐效能的統一。

當然，對心理健康“元概念”的認識與理解應該吐故納新，更重要的是不斷接受時代和實踐的檢驗。

【作者系中國人民大學教授、開明心理健康教育研究院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