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時光長河的幽謐角落,當溆水岸邊的蘭草,邂逅沒骨畫法靈動筆觸,那些于歷史深處沉睡千年的楚辭草木,竟仿若被一道神秘的光喚醒,緩緩睜開雙眼。生于湖南溆浦的花鳥畫家馬溆陽,其畫筆仿若汲取沅湘清晨的甘露,在宣紙上輕輕一點,屈子筆下的香草,便瞬間擁有了當代的鮮活呼吸。
屈原,這位中華詩祖、東方詩魂,開創(chuàng)了具有鮮明地域特色的楚辭體詩歌。不僅革新了詩歌形式,更構建起一套精妙的象征藝術體系。東漢楚辭學家王逸曾言:“善鳥香草以配忠貞。”而馬溆陽、胡璇、何飛鴻、許若煒四位畫家,正是用斑斕色彩,對這古老密碼展開全新詮釋。94幅沒骨花卉畫作,恰似94首無字《離騷》,將《楚辭》中“寓情草木”的象征系統(tǒng),幻化為可觸可感的芬芳。曾被文字束縛的植物,終于在水墨暈染間重獲自由,在手工宣紙上暈染綻放。
這四位畫家皆師從當代花鳥畫大家霍春陽先生,以清代沒骨畫大師惲壽平為宗。為了完成這部《楚辭草木畫譜》(中國畫報出版社出版),他們耗費五年時光,與古人展開一場跨越時空的深度對話。在這過程中,科學考據(jù)與藝術想象激情碰撞,植物學專家彭曉英的專業(yè)知識,為畫作注入嚴謹,讓這些畫作在宣紙上綻放出詩意繁花。自此,江離、杜若不再是古籍中被注釋的冰冷標本,而是帶著楚地溫熱體溫的精靈,于時光中搖曳。
畫中不用勾勒的蕙茝,水色如潺潺溪流,漫過紙紋,恰似屈子涉江時被江水打濕的衣袂;粉白輕點花芯,宛如湘夫人遺落的精美耳巧。這種“消失的筆跡”,恰恰是楚辭“托物以諷”,在丹青藝術中的絕佳對應一一將批判之意隱匿于絕美畫卷,讓教化之理潛藏于幽幽花香。
這部畫譜的動人之處,在于它實現(xiàn)了三重精妙轉化。它把文獻中的名詞,具象化為可觸摸的鮮活形態(tài);將道德象征,還原為植物本身純粹的美;再以當代審美視角,重新賦予這些植物全新的象征意義,就如《九歌》里被巫現(xiàn)喚醒的神靈,這些草木在筆墨交織之間,重新煥發(fā)生機和活力。
當95后讀者指著畫中的留夷,好奇詢問“這是哪種繪畫技法”時,他們或許并未察覺,自己正沿著屈原當年的采花路徑,一步步走進古老的詩意世界。這部畫譜宛如一座由藤蔓編織而成的橋梁,為楚辭的艱深文字,搭建起通往當代的便捷入口。每一幅沒骨花卉,都是遞給年輕人的一枝橄欖,邀請他們走進這古老而迷人的世界。
在招屈亭的盈盈月光下,馬溆陽已完成與千古詩魂的隔空唱和。當科學考據(jù)的嚴謹,遇上沒骨畫法的飄逸,這部畫譜便成為跨學科的“香草協(xié)定”。它有力地證明對經(jīng)典的致敬,絕非簡單復刻,而是讓古老基因在當代血脈中繼續(xù)奔騰流淌。
《楚辭草木畫譜》最珍貴的價值,并非僅僅還原了楚辭草木的形貌,更在于傳承了屈原“紉秋蘭以為佩”的精神姿態(tài)。當我們輕輕翻閱這些精美畫頁時,或許會在不經(jīng)意間想起:每個時代,都需要找到屬于自己的獨特方式,將這份芬芳,別在文明的衣襟之上,讓它在歲月中散發(fā)永恒魅力。A
(來源:中國畫報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