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沙獵獵,清輝當空,襯托出邊疆哨所的清冷與空曠。
此時,已是凌晨四點鐘,剛下哨位的一級上士班長謝斌躺在床上無法入眠,他的心早飛到千里之外的老家:妻子王艷預產期已超三天,那個素未謀面的小寶寶隨時可能降臨人間。
昨天,他跟王艷打視頻電話,勸她提前去醫院待產,說自己不在她身邊,父母年老體弱又在鄉下,萬一她半夜臨產,可怎么辦?
王艷安慰他說:“放心吧,咱的孩子不會讓你擔心的!何況入院的東西早就準備好了,即便真的半夜臨產,打個120急救電話,一會兒就能到醫院,第二天讓媽來醫院照顧就行了?!?/p>
謝斌還是不放心,囑咐王艷:“手機要充滿電,隨時保持開機狀態。”
還好,從掛電話到現在,謝斌的手機一直處于靜默狀態,說明王艷和孩子暫時安全。想到這兒,謝斌的心情稍稍松弛下來,睡意漸涌,他不覺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枕邊的手機忽然振動起來,謝斌一下驚醒了,抓起手機一看,果然是王艷打來的:“老公,我羊水破了,咋辦?”
謝斌顫聲道:“快,撥打120啊!”
“打……打了,說是全縣的救護車都派出去了,最快也要五十分鐘后才能來?!蓖跗G的聲音透著緊張與恐懼。
“咋這么巧?”謝斌額頭上冒出冷汗。
“聽……聽接線員說現在是秋冬交替,危急病人多?!蓖跗G的聲音斷斷續續。
謝斌很是焦急,他抬頭看了一眼窗外,此時天微微放亮,起床號已經響起,要出早操了,可他現在完全顧不上這些。驀地,他想起那個“娘家人”和對方留下的號碼,扔下一句“我先打個電話”,就匆匆翻找起來。幸好,號碼還存著,他急忙撥了過去,同時在心中不停地祈禱:“接通,快接通!”
手機聽筒里傳來了音樂,卻沒有傳來應答。是啊,才早晨六點多,還沒到上班時間呢!
“怎么辦,怎么辦?”謝斌眼睛緊盯著手機屏幕,大腦卻在緊張地運轉,萬一沒人接,他該咋辦?
三十多秒后終于有人“喂”了一聲。謝斌的眼淚瞬間就下來了,他顧不得擦拭,搶先說了起來。
沒等謝斌講完,對方就打斷了他:“什么?快,把你家的地址告訴我,我立馬過去?!?/p>
“好的,好的。”謝斌急忙應答。
剛報完家里的地址,就聽那人說:“別急呀,我們兩家小區離得不遠,我很快就能趕過去。我和我愛人已經到樓下車庫了,你讓你愛人提前開門等我們。”那人說完便掛了電話。
在忐忑不安中等了十分鐘,謝斌的手機又響了,是王艷打來的!她說,一個自稱是退役軍人事務局工作人員的男人和他愛人來了,現在,他們已經坐上車,正準備去醫院呢。
“好好好!”謝斌連聲說,“電話別掛,好讓我知道你們的情況?!?/p>
話音剛落,手機里便傳來王艷痛苦的呻吟和男子與他愛人的對話:“老公,孕婦羊水快淌沒了,你能開快點兒嗎?”
“紅燈呀,咋辦?”
聽到這話,謝斌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兒。
“闖紅燈!”“一路上好幾個呢!駕照上的分不夠扣!”“管不了那么多了,兩條人命呢!”……對話聲斷斷續續傳來。
靜默了幾秒鐘,男子說:“你打110報警,說明一下情況。另外,讓他們通知距離最近的婦幼保健院,提前做好搶救準備,畢竟還不到上班時間?!?/p>
“好的……你開穩點兒,孕婦怕顛!”
緊接著,手機里傳來刺耳的輪胎與地面的摩擦聲以及男子愛人的催促聲:“讓一讓,讓一讓……妹子,別害怕,咱們馬上就到了!深呼吸,跟著我吸氣——呼氣——”
謝斌的眼淚再次不爭氣地流下來,他對著手機不停地喃喃道:“謝謝,謝謝!”
過了十幾分鐘,只聽手機里傳來吱的剎車聲,接著是“快!快!”的喊叫聲以及紛亂的腳步聲。
很快,這些聲音都消失了,沒多久,男子的聲音傳了過來:“戰友,你愛人已經進產房了,醫院給安排了最好的產科醫生,大人、孩子都不會有事的。”
謝斌的情緒平復下來,抬腕看了一下手表,從打電話到聯系上人,再到妻子進產房,用時整整三十分鐘。他有些泣不成聲,連聲道:“恩人,我打的是退役軍人事務局辦公室的電話,但還沒到上班時間,你怎么接到的?怎么稱呼你?我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我的手機與辦公電話綁定在一起了……不用問名字,知道我是你們的‘娘家人’就行了?!蓖A艘粫海凶咏又f,“記住,你們是前方的守護神,守護著祖國的大好河山;我們是你們后方的守護神,一定會給你們創造一個安心的戍邊環境!”
這一刻,謝斌已不知說些什么,只覺得胸口有一陣暖流,如邊疆的晨霧漫過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