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肺片里的煙火傳奇

成都的秋老虎總帶著股執(zhí)拗的熱，傍晚的青石橋卻已飄起層層疊疊的香氣。張老漢推著吱呀作響的木車穿過人群，車板上玻璃罩蓋著的紅油亮閃閃的，引得路人紛紛駐足一一那是光緒年間成都街頭最尋常的光景，也是夫妻肺片故事開始的地方。

這故事的主角是一對姓郭的夫妻。丈夫郭朝華原是鄉(xiāng)下屠夫，妻子張?zhí)镎撵`手巧，兩人在戰(zhàn)亂年間逃到成都，靠著挑擔(dān)賣鹵味糊口。起初日子清苦，他們收來別家棄置的牛頭皮、牛心、牛舌，用清水反復(fù)浸泡去血水，再加入八角、桂皮、香葉慢慢鹵制。鹵好的肉切成薄如蟬翼的片，拌上紅油、花椒、蒜泥、香菜，辣中帶鮮，麻中透香，推到街頭叫賣時，總能引來排成長隊的食客。

那時還沒有“夫妻肺片”的名字，人們只知道這對夫妻的鹵味好吃，都喊“夫妻廢片”一一因用的是牛身上邊角料而得名。但郭氏夫妻并不在意，他們把每一片肉都切得均勻，把每一勺調(diào)料都配得精準(zhǔn)，用誠意讓“廢片”變成了珍饈。相傳有一次，一位書生吃過后贊不絕□，覺得“廢片”二字不雅，便提筆寫下“夫妻肺片”，既點出夫妻搭檔的情誼，又暗合“肺片”的鮮香，這個名字便一直流傳至今。

后來夫妻肺片傳到重慶、自貢等地，做法也越發(fā)多樣。有人加入牛百葉增加脆感，有人用藤椒替換花椒增添清香，還有人在紅油里加白芝麻提升香氣層次。但無論怎么變，那份鹵制的醇厚、調(diào)味的精妙，以及藏在菜里的煙火溫情，始終沒變。

如今在成都的寬窄巷子里，仍能看到掛著“夫妻肺片”招牌的老店。玻璃柜里的肉片碼得整整齊齊，紅油在燈光下泛著誘人的光澤。師傅揮刀切片的動作行云流水，調(diào)料勺起落間香氣四溢。食客們端著碗站在街邊，辣得直吸氣卻舍不得停筷，這場景和百年前青石橋上的光景，竟有幾分奇妙的重合。

一碗夫妻肺片，鹵的是歲月沉淀的滋味，拌的是人間煙火的溫情。從街頭挑擔(dān)到川菜名品，它走過的不僅是時光，更是一代代人對美食的堅守與熱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