艱難回家路

大馬哈魚達依馬哈已經(jīng)在海洋里生活4年了。4年前，還是一條小銀魚的它，告別家鄉(xiāng)，沿著彎彎曲曲的河流游到海洋里。

進入海洋的那一刻，大量水分從達依馬哈的細胞中瘋狂涌出。它嚇壞了，以為自己會變成一條魚干。所幸這種恐慌并沒有持續(xù)太久，身體的強大調(diào)節(jié)機制讓它很快適應了海洋環(huán)境。這里天地廣闊，食物豐富，忍過最初的不適后，達依馬哈很快喜歡上這種每天都能吃得飽飽的幸福生活。

充足的食物讓它體形變大，體格變壯。如今，4歲的達依馬哈已經(jīng)體長1米，是魚群中令人矚目的存在。

4歲的大馬哈魚體力充沛，繁殖力強，能為族群留下最健康、最強壯的后代。因此，絕大多數(shù)大馬哈魚會選擇在4歲那年啟程回家，達依馬哈所在的魚群也不例外。

9月初，它所在的魚群開啟了洄游之路。

“面朝家鄉(xiāng)的方向——”領(lǐng)頭的卡瓦大聲喊道。

“回家！”魚頭齊刷刷轉(zhuǎn)向家的方向，無數(shù)張嘴迸發(fā)出同一個聲音。

“出發(fā)！”領(lǐng)頭的卡瓦一聲令下。

回家的念頭激蕩在每一條大馬哈魚的心頭，回家的路刻在每一條大馬哈魚的血脈中。它們浩浩蕩蕩地朝入?？谟稳?。越靠近入?？冢枪梢阉鼈兺＠锿频乃骶驮綇妱?。

4年前，達依馬哈和小伙伴就是乘著這股水流游入大海的。可此刻這股水流成為它們回家的阻力。它們奮力擺動尾鰭，逆著水流游進入?？凇＿M入河流的那一刻，熟悉的感覺朝達依馬哈涌來。不同的是，上一次是身體被迫脫水，而這一次則是身體被迫吸水。

“我快被撐爆了！”達依馬哈恐慌地大喊起來，但它的聲音很快被其他大喊聲給淹沒。所有的大馬哈魚都感受到了這種身體快被撐爆的感覺，嚇得大喊起來。生死存亡時刻，它們強大的腎臟發(fā)揮了作用，將多余水分迅速排出體外。

“太好了！”

“我們安全了！”

順利通過了洄游路上的第一道難關(guān)，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開始嬉笑起來。達依馬哈也很快適應了淡水環(huán)境。

“都別松懈，入?？诘乃髯顝妱?，稍一松懈就會被水流推著往外去了?！笨ㄍ呲s忙提醒道。

“知道了！”大家收起興奮，再次奮力擺動尾鰭，繼續(xù)逆流而上。達依馬哈也不敢松懈，緊跟上大家的節(jié)奏。

最終它們又過了一道難關(guān)，游過水流最湍急的河段！可還沒等松口氣它們又傻眼了：河流前方出現(xiàn)了兩條分岔。

“到底哪邊才是正確的？”達依馬哈有點兒無措。

“我們到底往哪邊游啊？”

“卡瓦，你說句話唄。”

“……”

其他大馬哈魚也紛紛出聲。

“嗯……我也不確定，我們都是第一次踏上旅程，沒有經(jīng)驗豐富的前輩指引，一路上全靠直覺。”卡瓦沮喪道。

“我覺得這邊的味道更熟悉?！边_依馬哈往兩邊都游了一段，仔細比較水的氣味后得出結(jié)論。

大馬哈魚的嗅覺很靈敏，記憶力超群，能記住幼年入海這一路的氣味，并依靠嗅覺找到回家的路。

“嗯，我也覺得這邊的味道更熟悉?！?/p>

“我還是覺得那邊……”

其他大馬哈魚也用這辦法確定自己行進的方向。

隨著旅途的深入，水中的氣味越來越熟悉，這意味著它們行進的方向是對的。

這天達依馬哈游到一處淺灘，水流變得平緩，讓它疲憊的身體得以放松。河水清澈，陽光正好，大家昏昏欲睡。突然，一只鋒利的熊爪狠狠插入一條大馬哈魚的身體里，鮮血從大馬哈魚體內(nèi)涌出，染紅了河水。

這一幕就發(fā)生在達依馬哈的前方，被嚇呆的它還沒回過神來就看到一張毛茸茸的長臉探入水中，朝它過來。

“快跑！”不知誰喊了一聲。

達依馬哈本能地快速擺動尾鰭，往前一躥。

原來狡詐的棕熊家族在此處設下了埋伏，專門捕食洄游的大馬哈魚。

“棕，棕熊來捕食了！”

“快逃??！”

“……”

隨著更多棕熊現(xiàn)身，魚群頓時炸開了鍋。

它們拼命拍打尾鰭，瘋狂逃竄。但它們很快就發(fā)現(xiàn)，棕熊之所以在這里設伏，不僅因為淺灘便于捕食，更因為前方不遠就是瀑布。

更糟糕的是，狼群也加入捕食的行列中。

“唯有奮力游上瀑布，我們才能有生路！”卡瓦大吼一聲，奮力朝瀑布游去。

其他大馬哈魚也奮不顧身朝瀑布的方向游去。這一路不斷有大馬哈魚葬身熊嘴、狼嘴，不斷有大馬哈魚從空中掉落……終于，卡瓦第一個游上了瀑布。

它的成功激發(fā)了士氣，差點兒葬身狼嘴的達依馬哈也不例外，只見它尾鰭猛地一彈，狠狠拍在狼嘴上，乘機逃走了。

死里逃生的大馬哈魚身上帶著傷，魚鱗殘缺。先前的歡聲笑語不見了，大家只默默地前行。一路上，不斷有受傷嚴重或筋疲力盡的大馬哈魚沉入水底，這讓大家更沉默了。

“咦，河水好像變暖了？”達依馬哈忽然一聲打破寂靜。大家這才注意到不僅河水變暖了，就連它們的呼吸也變順暢了。

“家鄉(xiāng)，這是家鄉(xiāng)的氣味！”卡瓦激動地喊道。

“我記得這里有小股的涌泉，即使其他地方結(jié)冰了，這里也不會結(jié)冰！”達依馬哈也記起來，順著水流找到了熟悉的涌泉。

“沒錯，我還記得這里有塊圓圓的石頭，我就是在這里出生的！”

“就是這里，我記得這個氣味！”

“……”

其他大馬哈魚也用自己獨特的記憶點，確認了這就是它們的家鄉(xiāng)。家鄉(xiāng)的河水很淺，水流平緩，水質(zhì)清澈，躺在河底的鵝卵石清晰可見，特別適合繁育下一代。

雖然大家都傷痕累累、筋疲力盡，但此時誰也沒有休息。它們開始挪動河底的鵝卵石，為接下來的繁育做準備，挪動后留下的凹坑，是產(chǎn)卵的最佳場所。鵝卵石的滾動聲，水流的“咕咚”聲，此起彼伏，不一會兒就出現(xiàn)了很多凹坑。好了，達依馬哈它們要開始產(chǎn)卵了。

番外

產(chǎn)下魚卵后，大馬哈魚再也支撐不住，會默默地死去。但沒有一條大馬哈魚退縮。因為對它們來說，生命的意義就在于此。

相比波瀾壯闊的大海，家鄉(xiāng)的水流更平緩、捕食者更少，它們的后代能更好孵化、生長，直至幾個月后幼魚換上一身銀裝，像父母一樣順流而下奔赴海洋的懷抱。這是大馬哈魚給孩子們最深沉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