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門石窟的慈善故事

龍門石窟以其悠久的歷史、豐富的佛教文化和精湛的石刻藝術被聯合國列為世界文化遺產，盧舍那大佛永恒的微笑每年都吸引著成千上萬的國內外游客來此參觀游覽。閱讀龍門可以有多種視角，其中之一便是慈善和慈善文化。在千龕萬穴、精舍羅列的背后，隱含了很多賡續(xù)慈善歷史、展現慈善情懷的那些人、那些事

白居易開鑿八節(jié)灘

在國人眼里，白居易是一位偉大的詩人，在洛陽人眼里，白居易還是一位了不起的慈善家。白居易一生與洛陽有著不解之緣，他鐘情洛陽、熱愛洛陽，退休之后，就把家安在了洛陽。

唐武宗會昌二年（公元842年），退休后的白居易與香山寺僧如滿結香火社，自號“香山居士”“醉吟先生”，雖以龍門山水為樂，仍以匡時救世為懷。在他的日常生活中，既有伊闕兩岸的松風河濤，也有“舟人楫師，推挽束縛，大寒之月，裸跣水中，饑凍有聲”。當時，伊河龍門潭的上游有八節(jié)灘河和九峭石，水流湍急、暗礁密布，成為伊河航運的險要處。特別是八節(jié)灘，“亂石瀉溪流，跳波濺如雪。往來川上人，朝暮愁灘闊。”會昌四年（公元844年），七十三歲的白居易與香山寺僧悲智一道，拿出自己的官俸家財，招募民工，開鑿八節(jié)灘、九峭石，使“從古有礙之險，未來無窮之苦，忽乎一旦盡除去之。”工程結束之后，為了表達欣喜之情，他特意寫下《開龍門八節(jié)石灘詩二首（并序）》，命人將其刻在石頭上，以示紀念。“鐵鑿金錘殷若雷，八灘九石劍棱摧。竹篙桂楫飛如箭，百筏千艘魚貫來。振錫導師憑眾力，揮金退傅施家財。他時相逐西方去，莫慮塵沙路不開。”“七十三翁旦暮身，誓開險路作通津。夜舟過此無傾覆，朝脛從今免苦辛。十里叱灘變河漢，八寒陰獄化陽春。我身雖歿心長在，暗施慈悲與后人。”白居易開鑿八節(jié)灘，不單單是為了自己的功德福報，更多的是出于救民水火的善政思想，正如他在詩的序文所寫的那樣：“於戲，茲吾所用適愿快心拔苦施樂者耳，豈獨以功德福報為意哉！”

“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是歷代文人士大夫的處事信條，但對白居易來說，無論是達是窮、是進是退，兼濟天下、心系蒼生、扶危濟困始終是他的人生底色。“兩鬢蒼蒼十指黑”“心憂炭賤愿天寒”的賣炭翁，“如我飽暖者，百人無一人”的“洛城士與庶”，這些人都是他關注的對象。唐憲宗元和年間（公元806年一811年），白居易在冬天制作了一件布裘，穿上之后感覺溫暖如春，而他想到的卻是天底下還有很多饑寒凍餒之人，由此推己及人，寫了一首《新制布裘》詩：“丈夫貴兼濟，豈獨善一身。安得萬里裘，蓋裹周四垠。穩(wěn)暖皆如我，天下無寒人。”唐文宗大和五年（公元831年），六十多歲的白居易出任河南尹。這年冬天，他又做了一件綾祅，并寫下了《新制綾祅成感而有詠》詩：“百姓多寒無可救，一身獨暖亦何情！心中為念農桑苦，耳里如聞饑凍聲。爭得大裘長萬丈，與君都蓋洛陽城！”

白居易的所言所行足以說明，要想當個百姓認可的好官，必須有心憂天下、經世濟民的仁政思想和慈善情懷。此后，白居易的繼任者一宋代名相文彥博、清代雍正乾隆年間的洛陽縣令郭朝鼎和方有光等人，又繼續(xù)書寫著龍門山水間的慈善故事。

文彥博捐資建“藥寮”

進入龍門西山石窟走不多遠，就到了禹王池和珍珠泉。禹王池和珍珠泉是龍門地區(qū)少有的地下水資源，泉水富含多種礦物質，水溫常年保持在18‰ 左右，一年四季源源不斷。在禹王池、珍珠泉的西側山麓，便是圣善寺遺址。圣善寺是“龍門十寺”之一，始建于唐開元年間，毀于五代戰(zhàn)亂，到了宋代早已蕩然無存了。

北宋熙寧六年（公元1073年）七月，六十八歲的文彥博罷樞密使，授河南節(jié)度使、判河陽。在洛期間，他有感于“下民之疾苦而不得其療者”，遂出資在勝善寺舊址建藥寮十三楹，在寮上作珠淵堂，為廣大百姓療傷治病，并組織人在山腰鑿挖石井，以利寺院和藥寮。改勝善寺為功德寺，選擇懂醫(yī)之僧駐寺為寮主，并捐出醫(yī)書數百卷和自家所藏之良藥、醫(yī)方，置辦藥械，為四方貧窮百姓看病。文彥博不但建立藥寮為百姓治病，還時常與富弼、司馬光等人在此游歷山水、詩酒唱和。他在《耆老會詩》中寫道：“相印東臨潁水陽，行軒西至洛陽疆。二邦遺愛留千古，一老閑身傲百王。藥寮時檢丹經錄，酒榼常隨釣艇行。更聞高論窮千古，最喜清談抵夜長。”范祖禹專門撰寫《龍門山勝善寺藥寮記》，稱贊文彥博“公視人之疾若己赤子，建長利，圖廣濟，前民之患而為救以待之，俾民不勞而獲醫(yī)，不費而飲藥，古未有也。

文彥博雖是山西介休人，但一生與洛陽有著不解之緣。宋元豐三年至六年（公元1080年一1083年），他到洛陽出任西京留守。當時著名的理學家程頤想在洛陽找個地方開辦書院，便向文彥博寫信，請求在龍門山勝善寺、上方寺舊址建造著書講學之所，“欲得葺幽居于其上，為避暑著書之所。”文彥博復信說：“龍門久蕪，雖然葺幽，豈能容之？吾伊闕南鳴皋鎮(zhèn)小莊一址，糧地十頃，謹奉構堂，以為著書講道之所，不惟啟后學之圣跡，亦當代斯文之盛事。”就這樣，文彥博把自己在伊川鳴皋鎮(zhèn)的一所宅院無償捐贈給了程頤，程頤在此建“伊皋書院”亦即后來的“伊川書院”，成為北宋時期著名的四大書院之一，開啟洛學之淵源，留下了“程門立雪”的佳話。這里邊不能不說有文彥博的功績。

兩縣令捐修伊闕道

參觀龍門西山石窟，要穿過龍門大橋的拱門，沿伊河走一公里多石板路。細心的人們會發(fā)現這條石板路面有兩條明顯的拼接痕跡，說明它并不是同一時期修成的。這就是歷史上有名的伊闕古道。

龍門古稱伊闕，相傳上古時期，伊河上游洪水泛濫，大禹鑿開龍門山，導伊水入洛水，使洪水得以下泄，水患得以免除。在伊河狹窄的兩岸形成的伊闕古道，自古便是京師洛陽通往宛襄的必經之路。唐代宰相張說在《龍門西龕蘇合宮燈身觀世音菩薩像頌》中曾形容伊闕古道“南馳荊越，闕道開豁而中斷，伊水逶迤而長注，修途交會，車馬川流。”足見其地理位置的重要性。然而，這條路時常被伊河暴漲的洪水所沖毀。

自宋代以來，這條古道多次被修復，至今很多洞窟中都有宋、明時期修路的文字記載。明萬歷三十一年（公元1603年），洛陽縣唐家莊、吉磨（姬磨）、彭婆等村居民，捐款施錢，修筑了龍門石路。雍正五年（公元1727年）五月，洛陽縣令郭朝鼎捐俸筑修龍門路，時稱“郭公路”。乾隆十三年（公元1748年）三月，洛陽縣令方有光重修龍門石路，稱為“方公路”。如今，人們走過龍門橋涵洞，漫步在青石鋪就的道路上，一邊是洞窟錯落、氣象萬千，一邊是楊柳依依、碧波蕩漾。經過幾百年的踩踏，伊闕古道變得更加光滑明亮，用來加固石頭的鐵鉚釘依然清晰可辨，向人們訴說著曾經的滄桑。萬佛洞不遠的巖壁右側依次赫然刻著“郭公路”“方公路”兩塊石碑，記載了兩位縣令的籍貫、職務以及修路的時間等信息，這是當時“閤邑士民感德銘石”留下來的。看到這兩塊石碑，不禁讓人心生感慨：做慈善將會永遠被銘記。

郭朝鼎作為主政一方的地方官，熱愛洛陽的歷史文化，重視文物遺跡的考證與保護。他在出任洛陽知縣之前，曾任宜陽知縣。雍正二年（公元1724年），郭朝鼎在宜陽縣甘棠村立“召（shao）伯聽政處”碑，由時任河南府尹張漢書丹。到洛陽后，他又留下了孔子入周問禮碑和“郭公路”，成為洛陽寶貴的文化財富。同為洛陽知縣的方有光也有許多德政善舉。乾隆十五年（公元1750年），為迎接乾隆皇帝蒞臨洛陽，洛陽縣王家莊、西望城崗、東望城崗、茹家凹、聶家灣、董家莊和水磨村7個村民眾承擔了洛河通衢橋的維護任務，縣令方有光依照舊例永久豁免了這7個村村民的雜派徭役。村民感念其德政，特意為之立碑紀念。

＂７·20^? ”重建石護欄

2021年7月中下旬，河南出現持續(xù)性強降水天氣，全省大部出現暴雨、大暴雨，其中鄭州、焦作、新鄉(xiāng)等十地市出現特大暴雨，時稱“7·20”洪災。在此期間，洛陽市也普降暴雨到大暴雨，局部特大暴雨。7月19日至20日，龍門石窟景區(qū)累計降雨量達150～200毫米，最大小時降雨量超過50毫米，強降雨導致伊河流量激增，景區(qū)內低洼區(qū)域出現積水，位于龍門西山景區(qū)道路的部分石護欄被洪水沖毀。

災情就是命令。洛陽市慈善總會迅速行動，動員號召洛陽市的愛心企業(yè)和愛心人士積極捐款、馳援災區(qū)，短短幾天便收到社會各界捐款200多萬元。鑒于龍門石窟受災嚴重，市慈善總會積極與龍門石窟管委會對接，下撥善款30萬元，對沖毀的石護欄進行修復，使其在最短時間內恢復原貌并重新開放，迎接四方游客。

龍門山水秀，慈善潤無聲。千百年來，伊河之水靜靜流淌，猶如文化血脈奔騰不息。2025年5月19日，習近平總書記視察洛陽龍門時指出，“中華文明博大精深，值得我們多到實地去尋溯。”洛陽是十三朝古都，是中華文明的重要發(fā)祥地，以洛陽為中心的河洛地區(qū)誕生的河洛文化是中華民族的根和魂。在此形成的河洛慈善文化源遠流長、博大精深，是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慈善文化的源頭、核心和主干。我國最早的慈善思想在這里萌芽，最早的慈善制度在這里形成，最早的慈善機構在這里誕生，而龍門石窟的藥方洞、同善會和一個個慈善故事，正是博大精深的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慈善文化的一個縮影。正是有了這些弦歌不輟、代代傳承的慈善故事，使得這座城市既有文化的厚度，更有慈善的溫度。如今，洛陽人民正繼續(xù)書寫著慈善歷史新篇章，河洛慈善文化這棵參天大樹枝葉繁盛、郁郁蔥蔥，正煥發(fā)出勃勃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