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關于2001年的記憶
至今我仍無法描述
那座房子和那個女人。我站在犬舍外面
將藏好的食物遞進去一一無人拆穿我;似乎
那是一塊餅干。晨霧散盡
女人將獵犬牽出去,沿著一條筆直的路
向上。而我仍日站在原地
等待,等待那個女人牽著獵犬重新出現在那條路上
意識漸漸模糊,有人呼喚我的名字
聲音越來越清晰
我想要應聲,可發不出任何聲音
“喃喃—一是這樣的聲音,
清脆得像山澗剛剛流出的泉水
我感到溫暖,柳枝輕輕地搖晃著
一道光劃開我的眼睛
獵犬搖著尾巴舔舐我的臉頰,她回來了
那個女人。”
在吊腳樓上,我夢見高高的山岡,戴著羊絨帽的老頭
生著一堆柴火,等待他遠嫁的女兒
她總在特定的日子翻越那座山
回到父親身邊獵犬是父親送給她的結婚禮物
過去的日子像墻面的石灰
我再次拿起畫筆在紙上畫出那條山坳
像女性分娩時一樣痛苦的山坳
在那里,人們嘲笑她最多的:“她的兒子都死于疾病
她的女兒命運都不濟。”
無人提及,她曾帶領她們走出最黑暗的時刻
步人光明的田園,可憐的婦人
那花白的頭發已蔓延至你的心
她從未在世人面前掉下眼淚只是重復揩拭著落灰的鐘表一點,兩點,一點,兩點…她坐在四腳發霉的椅子上就像一只對生活充滿倦怠的老貓我聽到,雨滴穿過椽與瓦片間的縫隙清脆地落在濕漉漉的木桶里,像一首悲傷的頌詞而她仍日坐著或者站立偶爾會抬起頭望向窗外,祈盼?
在寂靜的房間內,點燃煙斗煙霧上升至房梁然后散去過去的日子像墻面的石灰一點點掉落,最后被昏暗的風吹向遠方
她很孤獨
總想著一件事,重復地想
她已經等不到親手帶大的,唯一的孫女
沉沉的夢來襲
圍繞著她的空曠的房子
生日
自從大兒子離世
她便忘卻了自己的生日
也或許從未記起
只有寂靜,和煙霧
沒有黑暗,沒有光明
唯一的斗笠已經腐爛
無法遮擋雨雪,最好忘記:“玫瑰總是盛開在太陽下。”
昨天她的女兒們回到她身邊換掉了她的床單,拆掉了窗簾她們說,去年今天也是這樣您記得嗎?淅淅瀝瀝的雨
橫梁上垂下的鐵絲緊緊拽住燒得黑的水壺
“是,增添了不少悲傷。像是一種預言
沒多久,他就死掉了
那場雨,特別陰郁。”
她又變得沉默了
水中
天漸漸暗下來沿著石灰墻流淌的雨水掉進一片黑暗里
我將整個面頰埋在清澈的水中
用嘴唇觸碰長滿青苔的石頭
河床清晰可見,這里沒有一條魚
借宿。巨大的流水聲傳入耳朵
如同舊日她窗外的雷鳴
陽光投射在一株腐爛的水草上,白色的水泡緩緩上升
那是誰在哭泣
為何悲傷
當她將細碎的煙絲塞進煙筒
當她將細碎的煙絲塞進煙筒 黑暗降臨,夜鳥啼鳴 她彎下腰從火堆里刨出最小的火石
黃昏,寂寞的黃昏,她躺在沙發上享受呼吸帶來的有限的歡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