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意山水畫（三首）

寫意山水畫

一場雪，是從紙上下起的

白茫茫的

從南至北的遼闊

蘸筆潑墨，皴幾筆就是群峰高聳

山石，秋林

最美的留白，飄的是流云

層疊直下的是深壑飛瀑，等流到山下

滿紙聽得見溪水潺湲

一江望不到邊的浩浩湯湯

如果你是畫家，我央求你

把我畫成古人，安放到畫里

勾勒一架木橋、一根芒杖

取名《溪山行旅》

最好，畫一處石崖坐看云起

畫一葉扁舟垂釣聽濤

或者幫我再畫一座茅亭一把琴一盤棋

一個知己。我就題跋

名曰《萬壑松聲》《林泉高致》

等到千百年后，大雪初霽

打開山水畫卷

我依舊還在

山居圖里等你

凌晨四點

這時候，王小強肯定在屠宰場

準時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單親的李玉英一定在批發市場

跟一群大老爺們兒分搶一筐海鮮，臟話魚一般生猛

這時候，各種重和力，流水線、病痛、失眠和堅持

像菜市場一樣驟然喧鬧，涌動起來

我感覺就像一條從商販手中滑溜走的魚

游離在這一片人海之中

看著熱氣騰騰的人和場景，像早餐一樣擺在面前

我所有的困頓和憂傷，都羞愧得像戰敗的逃兵，一潰千里

對螞蟻的一次又一次愧疚

小時候，經常到處找螞蟻搞惡作劇

譬如，在一只趕路的前方

放一片葉子

一根樹枝

故意讓它走上歧路

幸災樂禍，看它

來回慌張擇路，茫然無措的樣子

甚至朝一支浩浩蕩蕩的蟻隊

撒一泡尿

制造一次洪水

讓它們驚恐，四散漂流

像突臨一場

不可知的命運

這一只，那一只

現在想來，那么像我們

每一只都有著人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