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實踐教學類型解析

2017年5月3日，習近平總書記在考察中國政法大學時強調，法學是實踐性很強的學科，法學教育要處理好知識教學和實踐教學的關系。自那時起，法律實踐教學就受到越來越多的關注。時隔七年，2024年7月18日，中國共產黨第二十屆中央委員會第三次全體會議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 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決定》再次提出要“完善以實踐為導向的法學院校教育培養機制”。這一表述對法學教育而言，傳遞出至少兩方面的信息：從正面看，法學教育正回歸本質，實踐導向的重要性日益凸顯；從反向解讀，這也提醒法學教育界，近年來對法律實踐教學的關注仍存在不足。因此，有必要對法學實踐教學的類型做細致解析，以進一步明確法律實踐教學究竟是什么，包括哪些內容等。

時間維度的類型劃分

現代意義上的法律實踐教學，已不再是“后置式”的驗證性人才培養環節（即單純用于驗證課堂理論知識的真實性），因此，時間維度的劃分僅服務于法學院系的教學進度安排。例如，作為實踐課堂的社會實踐，需要學生先掌握一定的法學知識和能力方可開展；畢業論文通常安排在畢業前完成。

按照我國《法學類教學質量國家標準（2021版）》的界定，法律實踐教學在“課程設置”部分，與理論教學相對應，具體包括三大類型：第一，實驗、實訓和專業實習；第二，社會實踐；第三，畢業論文（設計）。這種分類與國際通行標準基本一致。

若以4年學制為參照，三類課程的時間安排大致如下：

實驗、實訓和專業實習貫穿1～8學期。在現代法學人才培養體系中，這類實踐課程可以從第一學期啟動。需要注意的是，法學院校的實驗教學中心對辦學能力和基礎要求較高，僅部分頂尖院校能實現完善配置。相比之下，實訓和專業實習的實施難度較低，核心在于明確指導思想，即“在理論教學課程中應設置實踐教學環節，改革教學方法，強化案例教學，增加理論教學中模擬訓練和法律方法訓練環節，挖掘充實各類專業課程的創新創業教育資源”。

社會實踐通常安排在3～7學期。作為專門的實踐課程，其需具備完整的課程設計要素，目標是讓學生了解社情、國情、民情，深化對中國法情的認識。根據要求，社會實踐時長不得少于4周。

畢業論文（設計）被劃分為實踐類課程，就意味著它并不是單純的寫作任務。畢業論文（設計）雖集中在第8學期完成，但培養過程貫穿1～8學期。教學中需引導學生掌握“學術論文、案例分析、畢業設計、調研報告等多種體裁”的寫作方法，同時要“鼓勵學生根據自身興趣，結合社會實踐以及經濟、社會現實的熱點和難點問題”，把畢業論文寫在中國大地上。

空間維度的類型劃分

空間維度是根據法律實踐教學的發生場所對其進行類型劃分。劃分的空間可以是法學院校，也可以是課堂。若以學校為界限，法律實踐教學可分為校內、校外以及過渡三大體系。

校內實踐教學主要依托模擬法庭、法律診所、專業實驗室、實訓基地等展開。完整的校內實踐課程體系包含以下六類課程：實務技能類課程、雙師同堂類課程、模擬法庭類課程、案例教學（角色體驗）類課程、法律診所類課程、法律實驗類課程。每一門課程都有明確的內涵、教學要求、教學目標、實施方案以及教學設計等。

校外實踐教學主要是發生在法律實務部門的實習實訓基地。需特別明確的是，校外實踐基地的主要任務仍然是教學，因此應打造以教學為導向的實踐中心，如律師、檢察、審判信息系統實訓教室等。另外需注意的是，校外實踐絕非“走過場”，這也是國家反復強調以實踐為導向完善人才培養機制的重要原因。按標準化設計，校外實踐教學通常包含實務技能理論課程講授與業務實踐兩部分，每階段業務實踐均對應一次理論課程（由校內專業指導教師與校外兼職實務導師共同授課），同時聘請實務部門專家擔任實務導師，指導學生參與真實實踐，并聯合指導學生撰寫實習報告。

過渡體系是連接校內課堂和校外真實法律場景的“橋梁類課程”，兼顧校內與校外屬性，以法律援助類課程最為常見。數智時代背景下，過渡體系的內容不斷豐富，涌現出許多創新形式。例如中國政法大學開設的同步庭審直播課程，讓學生在校內即可學習真實法律實務；再如校內校外教師共同指導的社會公益類法律實踐課程，將法律知識、實踐能力與社會責任感真正融貫在對農民工、環境污染受害者等群體的幫扶中。

真實性維度的類型劃分

真實性維度的劃分關涉法律實踐教學的本質和初心。法律實踐教學的目標是幫助學生走向真實的法律世界，具備“知識、能力、素質一體化”的法治人才核心素養。因此，實踐課程的進度安排需遵循“漸進式”理念。按真實性程度由低到高，可分為案例教學、虛擬仿真、全真模擬、全真實踐四大體系。

首先是案例教學。案例教學由美國律師蘭德爾創立，至今仍是重要的實踐教學方法。案例教學有嚴格的內涵，其并非簡單地在課堂上講授案例，而是以虛擬或實際發生的案例為研究對象，讓學生以案件參與者的身份，學習“像法律人一樣思考”。案例教學通常由案例選擇、學生預習、角色分配、角色扮演、流程演繹、教師評議等環節組成，對教師和學生的要求都較高——這也是前文出現案例教學（角色體驗）類課程的原因。從本質上說，案例教學對學生來說是一種角色體驗，只是這種體驗發生在法學課堂之中，其真實性程度受多重因素影響。因此，高質量建設此類課程并非易事。

其次是虛擬仿真和全真模擬。從真實性來看，虛擬仿真類課程和全真模擬類課程大體可以劃分為一個層次。虛擬仿真類課程依托數智技術，將真實案例通過法律虛擬實驗室進行還原。例如，在虛擬仿真實驗室內，學生只需佩戴相應的設備，就可以在電子環境中模擬原告、被告、辯護律師，或參與國際空間、國際貿易爭端的全流程角色體驗。全真模擬以真實案例為基礎，通過模擬公安局、檢察院、法院、互聯網法院、律師事務所等法律實務機構，讓學生從案件偵查、起訴等初始環節入手，全流程、貫通式地模擬真實案件的辦理流程，突破傳統課堂“表演式”實踐的局限。

最后是全真實踐。這是最貼近真實法律場景的實踐形式，核心載體為法律援助類課程，輔以公益法律服務、法律診所和創新創業實踐。可以說，在此類課程中，學生除了身份仍然是“學生”外，其余均與真實法律實務一致。在這類課程的建設中，法學院校需要提供足夠的支持，比如與公益性法律組織合作、依托校內法律援助中心提供支持和指導、構建校內校外創新創業實踐體系等。學生可以通過接聽法律援助熱線、回復信件、接待群眾來訪、代理簡單的法律事務、參與公民代理等方式，接觸真實的法律業務；也可以通過校外普法、送法下鄉、建設法律援助服務站等活動提升社會法治意識，真正實現“在感悟法治進步中堅定理想信念，在了解群眾疾苦中磨煉堅強意志，在奉獻社會中增長智慧才干”。

（作者劉坤輪系中國政法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錢端升學者，全國法學教師培訓基地辦公室主任，教育部督導局高等教育評估綜合改革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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