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月底。春天還沒有來。
陽臺,卻透著生機。朱頂紅開得正盛。從后院玉蘭樹上剪下來的枝條上,葉片嬌嫩,翠綠。
你——邱月。想到那棵柿子樹。
開著黃色花朵的柿子樹。
想到那一天,暖陽之下,清風浮動,催眠一切。
你和藜蒿,開了四十分鐘的車,又徒步半小時,終于在太陽落山前爬上了那座山。
風吹著柿子樹上的卵形葉片。
幾朵柿子花掉落下來。
你撿起一把柿子花。揪了一根白茅,把柿子花穿上去,掛在脖子上。
你們在柿子樹下坐了很久,誰都沒有說話。草長著,花香著,云飄著。
時間再往前推。你記得第一次見面時他說,“財富,是一連串不被需要的數(shù)字”。他穿著對襟麻布衫,腳下黑布鞋,手腕上是珠串,時不時拿下來捻一捻。
起初,你不知道該相信他的“悟”,還是將他的種種表現(xiàn)理解為“裝”。
兩者區(qū)別很大。因為是談合作,在沒有看清底牌之前,不能有明顯的態(tài)度。他卻說,生意,前提是人。三個點、五個點根本沒有什么區(qū)別。他覺得只要認準了合作的人,其他都好說……
你們后來又接觸了幾次,你漸漸信了他。因為那些細節(jié):他點最平常的菜,以素為主。談到冥想、靜修,明顯表情生動。他最向往鄉(xiāng)村小院,院里盡是花草,樹下石桌,一杯茶,一片云。于是,你邀他去老家的山上看柿子花。
那一天,柿子樹下,你們席地而坐。他雙目微閉,捻動珠串。你似乎是靜止的,夸張點說,呼吸與心跳似乎都暫停了。下山時,你的脖子上仍掛著那串柿子花項鏈。
他說,自然天成,世間最昂貴的項鏈。
最終,你放下了戒心。
雙方達成合作意向。在原有的基礎上,你又讓了兩個點,為在老家山上的那個下午,為柿子花項鏈。
合作很順利。人生很美好。你們成為固定的合作伙伴,彼此信任,也經(jīng)常約飯,約茶,聊一聊關于修心的話題——且慢——這只是我作為作者,一廂情愿寫下的結局。真正的結局,不是童話。
邱月和藜蒿的合作,是正常開始的,卻在藜蒿預付款的環(huán)節(jié)出了問題。
“暫時資金困難,先供貨,等周轉過來,立即付款。”
“再給我三天時間。”
“再等我五天。”
“一個月,一個月就好。”
……
直到電話無法接通。
邱月摔了茶杯,第一次罵了藜蒿。
至于藜蒿最后是如何還清錢款的,是另外一個故事了。只知道邱月最后將他刪除、拉黑。從此不見。
總有一些時候,比如現(xiàn)在,邱月會突然想起柿子花,以及那個靜止的下午,還有藜蒿。已經(jīng)很久沒有藜蒿這個人的消息了,他還在冥想、靜修嗎?邱月?lián)u搖頭,腦海中浮現(xiàn)出一首詞……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
有人聽說,這件事還有第三種結局。但無論如何,生意場上,再好看的“柿子花”也有凋敗的時候,動人的“人設”或許暗藏危機。堅守規(guī)則和底線,不被表象迷惑,才是對自己最實在的保護。
(本文為微小說,人物與情節(jié)均為虛構;作者系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曾獲第四屆小小說金麻雀獎、莽原文學獎等;感謝鹽城市邏輯學會對本欄目的貢獻)
編輯:張宏羽" " zhanghongyuchn@hot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