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文學最早可追溯到1998年痞子蔡在BBS上連載的《第一次的親密接觸》,對于網絡文學的概念和界定,較為廣泛接受的即由網民通過網絡發表,并在創作中不斷得到讀者反饋以可以隨時更改內容的原創文學作品。[網絡的低門檻讓人人都能發布作品,造就了網絡文學市井氣息重、平民化的特征。2于是網絡文學自誕生之初就爭議不斷,網絡寫作的自由與隨意消解了傳統文學的話語權力[3,千篇一律的套路式爽文為讀者造就夢境,其娛樂性飽受傳統批評家詬病。
然而隨著社會發展,讀者也開始追求更高的閱讀享受。同時,當讀者的感官欲望被套路簡單的爽文甜文重復滿足后,就開始產生倦怠,有了更高的追求。這一點在女性向的網絡文學上表現得尤為突出,女性書寫與女性閱讀的發展之快令人咋舌,從“傻白甜撞上霸道總裁”式的愛情小言為女性讀者造夢,到“女尊”“耽美”顛覆性別定位與關系試圖通過性別革命來解構男權[4,再到“無CP”直接剝離愛情元素專注自身發展道路,讀者與作者似乎“不約而同”地轉向,這種默契源于何處?作者在構建“新類型”文本時是否預設過目標讀者,又如何設計文本吸引讀者持續閱讀,讀者面對新文本,又產生了什么樣的閱讀反應。本文以女性網絡文學《女主對此感到厭煩》為例,以小說文本、讀者評論文本為分析對象,在接受美學的視域下對讀者的接受活動進行研究,并探究讀者與文本、作者,文學接受與文學創作之間的相互作用關系,進而為網絡文學的發展提出建議。
網絡文學:接受美學的研究新文本
接受美學與網絡文學。1953年,艾布拉姆斯(MeyerHowardAbrams)在《鏡與燈》中提出了文學批評四要素,即作品、世界、作家和讀者,在前三者都不能有效解釋文學的情況下,“讀者”的地位得以凸顯。 [5]20 世紀60年代,姚斯(HansRobertJauss)提出了“接受美學”的概念,強調要關注讀者的閱讀感受、能動性與創造性,讀者對文本的具體理解和領悟是文本意義的源泉。
接受美學的研究難點在于讀者閱讀的情況材料缺乏、難以收集,讀者的閱讀行為和感想通常是私密的,不便為研究者所獲,而公開材料多屬于精英階層,越是社會底層的讀者,閱讀方面的材料越難尋覓。[
但伴隨互聯網出現的網絡文學巧妙解決了這一問題,專業網絡文學網站中的“作者有話說”“評論區”等板塊給了作者與讀者、讀者與讀者交流的平臺,記錄下了大量的閱讀痕跡,這讓網絡文學擁有了豐富的讀者研究材料,而讀者也成為網絡文學平臺衡量作品重要的指標。由此,綜合各方面,網絡文學無疑是極為適合進行讀者閱讀研究的類型。
《女主對此感到厭煩》的接受現狀。《女主對此感到厭煩》是作者杯鶴在晉江文學城發布的女性西幻無CP小說,目前仍在連載中。
《女主對此感到厭煩》的接受現狀首先表現在網文平臺數據好。值得關注的是,作者未簽約,小說也沒有上架收費,根據網站的推薦規則,此種小說并不會受到流量扶持,曝光度低下。但截至目前,該小說的收藏已超26萬,評論更是達到近7萬條。
其次,在社交媒體的出圈。在小紅書、豆瓣等平臺的熱度非常高,被稱為女性主義者入門必看,甚至有譽之為“網文屆的《厭女》”的評論。該書也入選了中國網絡文學雙年榜(2022—2023)榜單中的女頻榜單,影響力不可謂不大。
最后,受到商業認可。在作者未簽約,小說未完結的情況下,北京聯合出版有限公司已于2023年4月出版上部,入選豆瓣2023年度科幻奇幻圖書NO.1,截至2024年12月,已有18700人打出8.9的高分。
在非營利導向下,該書還能夠獲得如此廣泛的關注和高討論度,其中功勞作者、文本和讀者三要素缺一不可。因此,筆者在接受美學的視域下,運用“隱含的讀者”“召喚結構”“期待視野”的理論對其進行分析。
隱含的讀者:潛在意義的預先建構
伊瑟爾(WolfgangIser)提出“隱含的讀者”概念,他認為,作者在進行文本創作時會預設理想讀者,理想讀者與作者創作時的理念、想法完全契合,可以完全理解作者想要通過文本傳達的觀點。[7]
網絡文學作者選擇發布的平臺是預設讀者的第一步。平臺之間具有巨大的用戶差異,網絡文學網站分為男頻和女頻,重點扶持的作品種類不同,流量大小不同,網站吸引目標讀者用戶,作者也會“擇佳木而棲”。
晉江文學城是國內主流文學網站中少有的以“女性向”立足的原創文學網站。根據網站數據,截至2024年11月,平臺注冊用戶已超6957萬,男女比例約9:91,18—35歲群體占用戶總數的 84%[8] ,晉江文學城已成為女性網絡文學的集散地。
壞鶴選擇在晉江文學城發布作品,即首先確定了她的目標讀者為國內年輕女性,具有較高經濟水平和知識水平。伴隨移動端的普及和互聯網的影響,人們的閱讀呈現碎片化、低注意力的特征,為了抓住用戶的注意力,壞鶴的寫作文本呈現出語句短、段落短的特點,小說節奏快,劇情快速推進,高潮迭起。為了降低讀者的理解門檻,語言平實,多為敘述具象化展示而少描述概括,豐富的對話與心理描寫提高了內容的趣味性和生動性,符合目標讀者的閱讀習慣。
壞鶴在創作之初即含有表達女性主義觀點的初衷,但單純的說教在網絡平臺難以留下讀者,因此她選擇了讀者長期熱衷的游戲穿越攻略游戲男主的情節模式,降低了閱讀門檻。而具有一定文化隔閡的西方神話背景設定緩和了女性主義解構男權這樣一個嚴肅主題的銳度,加之穿越進游戲的設定一方面架空遠離現實,另一方面具有娛樂性,降低了讀者可能會感受到的冒犯和沉重情緒,壞鶴運用巧妙的敘事策略,盡力為預設的讀者掃平一切閱讀道路的障礙。
作者通過設置文本的召喚結構,吸引讀者參與以獲得預期反應,但事實上,實際的讀者并不會是作者理想中的完美讀者。伊瑟爾認為隱含的讀者與實際的讀者是對立統一的關系,想要研究讀者的接受狀況,通過文本的分析找出作者的意圖與研究實際讀者的閱讀活動缺一不可。
文本的召喚與實際讀者活動
召喚結構是一個不確定性的語言結構,其中包含著空白、不定性和否定的部分,而這正是能夠激發讀者參與創作的文本機制,讀者帶著既有的經驗和期待開始閱讀活動,對文本進行填充和具體化,如此文本的意義才真正生成。[9]
文本空白與讀者的意義填補。空白是作者預設的“空隙”,未明確點明意義,是對讀者“一種尋求缺失的連接的無言邀請”。[10]《女主對此感到厭煩》的文本中含有大量空白與不定性,具有較高的信息熵,對于故事導向的讀者來說,快速略過這些空白與隱喻并不影響故事的完整性,而對于視角導向的讀者,解讀隱喻、填補價值意義具有非常大的挑戰與趣味性。[1]
文本的空白首先體現在敘事策略上。特別的是,小說主角在穿越進游戲之前并沒有被賦予一個具體的名字,而僅僅以玩家6237486為代稱,“現實中的莉莉絲當然不是什么公爵的女兒,她是一個普通人。當然,也不是歐洲人”,對主角真實身份的介紹就寥寥如此,其他具體信息一概不知,讀者只知曉她來自一個與我們相似的現代化社會,這樣近乎空白的主角背景設定似乎顯得無血肉,但這正是作者在一開始就設下的“空白”,一個沒有任何明確指向的現代社會普通女性,她可指向每個人。完美契合身份的讀者會聯系自身,主動填補空白,主角的行為、所想所感都能讓讀者激起共鳴,進行毫無障礙的自我代入。除此之外,頻頻出現的主角的游戲ID“玩家6237486”也成為未知空白,這是作者隨手敲下的亂碼,還是蘊含深意?評論區中同樣有讀者對此提出疑問或不滿—“女主這一串數字代號有啥深意嗎?”“難道她只配一個玩家62xxx的代號?叫一個名字有這么難嗎?”也有讀者做出自己的闡釋和解答“代表所有女性(個人拙見)。”“后面有人說是用手機9鍵打出來是‘女兒國’。”不同讀者對此設計態度不同,解讀不同,他們按照自己的理解與聯想賦予了空白以意義。
其次,空白還體現在語言與情節上。內容開篇即一句“莉莉絲,你就像一條狡猾的蛇”,這句話出自誰之口,為何如此說,莉莉絲做了什么,造成了什么。又如,故事中頻頻出現的班布爾神雕像,它象征了什么,會不會最終被打破,除了一些模糊性的語言伏筆之外,情節也有所空缺,如主角最終決定團結女性,建立一個女性自由的烏托邦社會,卻被獵巫運動打破,莉莉絲在文中提到“她們并不知道,在其他輪次,有時也會有獵巫運動產生”,這句話表面指及主角多次重生的經歷,卻也引發了讀者對現實的聯想與意義補充:“b站有一則視頻就是科普中世紀的獵巫運動,感興趣的可以去看看。”“獵巫運動從中世紀到現在仍然存在…”
再次,空白體現在文學意象與隱喻。小說中包含大量的意象與隱喻,對于有一定知識儲備的讀者是亟待書寫的空缺。如小說開頭即借某人之口將莉莉絲比作蛇,蛇在西方背景是誘惑背叛,是邪惡的象征,這是否在隱喻主角的性格與命運。隱喻還體現在了語言賦名上,不論是主角還是其他角色,其名字都被讀者通過思考與聯想賦予了價值。
莉莉絲,象征夜晚、夢魔。猶太民間傳說中,她被認為是《舊約》中人類祖先亞當的第一任妻子,由上帝在同一時間用同樣的泥土創造了她與亞當,因不滿亞當而離開伊甸園,后來成為誘惑人類和扼殺嬰兒的女惡魔。讀者不禁對此產生疑問:“第一位男性亞當是人類祖先,為何第一位女性莉莉絲就是惡魔?”
赫卡特(赫卡忒),早期是天空、大地、海洋的大女神,而晚期則被認為是冥界的女神,象征了世界的陰暗面。“世界的陰暗面在部分人看來是不祥的,我在想這是否隱喻對女性的污名化。”
莉莉絲、辛西婭、赫卡忒,全部都與黑夜有關,是否隱喻女性所處環境?文中的女性角色身份不同,性別困境不同,讀者認為作者的賦名會成為其命運的注腳。
否定與視野融合。伊瑟爾的否定可以看作是空白的另一種變體,在文本中否棄熟悉的社會標準和規則,也否定掉讀者因先在的審美經驗而對文本產生的熟悉的期待,而這也是空白出現的緣由。[12]
小說一開始就在情節模式上做了否定性處理。穿越進游戲中,為了回到現實而完成任務是該類小說固有的情節模式,但作者在第二章就打破了這種固有期待,伴隨著主角打破游戲給的選項,就如同作者擊碎了讀者下意識的“期待”,小說不再按照熟悉的套路進展,同時打破了經典的言情敘事框架,成為無CP的女性主體敘事。
文本同樣也在不斷地對固有的觀念進行否定。女主抨擊強制束腰、高跟鞋的身體規訓,抨擊女子本弱的刻板印象,抨擊月經羞恥的陳舊觀念,鋒銳辛辣的否定借由女主說給故事里的人聽,卻同時振聾發聘地響在每一位讀者的耳畔。
在小說的后面部分,否定甚至發生在了文本本身。小說情節與現實隔著游戲與文本兩層,因此故事是虛擬的,讀者是安全的,現實仍然是和平的。但當女主與女性伙伴一起構建的烏托邦被獵巫運動打破,女主銀鐺入獄,同伴損命之際,極度的悲憤無力之下,她發出怒吼,“這不是游戲,這是我的人生,也是你們的人生。這不是游戲!”小說否定了游戲的外衣,借助女主的宣言消解了游戲性,文本與現實接上了軌道。
姚斯認為期待視野是“讀者的文學閱讀經驗構成的四維定向或先在結構”[13],審美距離則是“既定期待視野與新作品之間的不一致”[4]。每個人的期待視野不同,面對作品的審美距離則不同,閱讀接受的活動與態度也大不相同,因此對于作者通過文本輸出的意義,讀者并非照單全收,相反,認同與駁斥在接受過程中同時發生,讀者與作者的期待視野也在交融中爭斗,爭斗中交融。
期待視野與閱讀接受的動態變化
為探究讀者對于文本的接受過程,本文爬取小說第一章、上部最后一章及目前最新一章的評論區內容,力求覆蓋讀者在閱讀全過程、重要轉折點的評論信息,并運用ROSTContentMining6.O軟件進行詞頻分析、語義網絡分析和情感分析,以揭示讀者的關注內容和態度傾向。
讀者閱讀動態接受過程。第一章評論的高頻詞體現了讀者在閱讀之初關注的內容,頻次最高的是“女性”與“男人”,可知性別議題是本文讀者關注的重點,讀者以“姐妹”互稱,討論小說內容情節發展,而評論中的核心詞匯為“女性”,并由此輻射出多個節點,“男性”“游戲”“化妝”“孩子”等高頻關鍵詞是核心層的拓展,展現了評論區討論最熱烈的話題。
第91章是上部最后一章,具有劃分作品上下部的作用。“憤怒”成為排序第二的詞匯,原因在于小說情節行進至女主建立的烏托邦被獵巫行動無情打破,作者表達了與莉莉絲同步的憤慨,也表達了對現實的無力,讀者與主角、作者共情,憤怒成為此刻評論區的情緒色彩。
第155章,公主辛西婭的詞頻提高,兩位女性雖彼此惺惺相惜卻仍因為所求不同而站到了對立面,復雜立體的人設和情節成為讀者討論的重點,并且伴隨著故事與現實接軌,評論區對于“社會”“階級”等宏觀的討論越來越多。
閱讀過程中的情感分析與意義爭奪。情感分析有助于了解讀者在閱讀時的態度傾向,本文通過對評論進行情感分析,得知總體上讀者表達的積極情緒占比為57.01% ,值得關注的是消極情感占比為 24.29% ,并不算低。根據對消極文本的具體分析,得知讀者的消極情緒表現在與主角共情的憤怒、對現實的批判、對文本的不滿以及對作者觀點的不認可等方面。
在閱讀過程中,當讀者的審美視域與作者相距甚遠時,觀念碰撞,就會發生意義的爭奪,讀者會通過質疑、辯駁來對自己的經驗進行維護。
小說中讀者與作者意義的爭奪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是對于乙女游戲的態度。作者將故事背景設定在乙女游戲中,借女主之口批判乙女游戲無意義。而讀者有乙女游戲玩家現身說法,舉出具體游戲案例,駁斥作者刻板印象。二是對于情節虐女的爭論。作者自述在寫作中給予女性角色苦難是認為壓抑殘忍方能喚醒迷惘。但評論區的讀者有不同看法,認為“主角是因為作者的悲觀一步步走入泥潭,實在是太虐女了”。
爭論與碰撞的出現并非壞事,姚斯認為,“通俗或娛樂藝術作品的特點是,這種接受美學不需要視野的任何變化,根據流行的趣味標準,實現人們的期待”[14],這也從另一方面說明了小說文本的價值。
期待視野的重構:從個體閱讀到群體接受。讀者的個體閱讀情況受到了期待視野的影響,期待視野則取決于讀者自身的文學閱讀與生活經驗,具有差異性,但歸根結底,這與社會環境與社會觀念息息相關,雖從共時性的角度看各有差異,但從歷時性的角度來看,新的期待視野終會隨社會變遷逐漸普遍化,個體閱讀最終會發展為群體接受。
正如瓊瑤推崇愛情自由與愛情至上的作品從曾經的經典到現在也落入被批判苛責的境地,歷史視界與現在視界的碰撞會促進期待視野的重構,這是時代變遷無可避免的果,也將成為此后推動時代繼續發展的因。
結語
當文學接受被放在創作、作品、閱讀的動態鏈條之中,意義就非常明顯:文學接受不僅僅是讀者單向接受的過程,更是群體意識的碰撞,在接受與創作的動態轉化過程中,文學接受也轉化為新的文學創作活動,從而反推社會認知的改變。因此創作者應當擁有讀者意識,重視網絡文學的積極功能,充分發揮其故事情節引人入勝的優勢,并深入挖掘社會現實與讀者期待,以有審美、有表達、有思考的作品回應讀者,從而走出一條屬于網絡文學的“經典化”道路。
作者單位:安徽大學新聞傳播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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