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死氣沉沉到生機勃勃

秦遺音

北平軍事管制委員會文化接管委員會主任錢俊瑞同志在接管北京大學的那一天，向北大師生指出：解放以前大學里的課程大致可以分為三類，第一類如理工學院的課程，今天是應該認真研究的。第二類如文學院的一些課程，是必須加以改造的，第三類如法律系的大部分課程。基本上是反動的，應該加以否定，錢俊瑞同志的談話，指出了舊有課程改革的方向，在北大教授學生中，特別是法律系同學中立即展開了課程改革的討論。

北京大學法律系同學，為了深入的了解在部分舊有課程為什么必須加以否定，以及交換關于課程改革的意見，三月二十一日召開了一個“法律系怎么辦？”的座談會，邀請了沈鈞儒，沙千里，張志談等先生參加座談。會后又分級分組討論。同學們明白了新民主主義的法律應該是保障人民權利的，大部舊有課程是極端反人民大眾的，大都是抄襲帝國主義國家的反動法律，含有濃厚的殖民地與封建思想，如國民黨反動政府在美國政府授意下，于民國三十五年四月十九日公布施行的所謂公司法，給美帝國主義在中國設立公司、從經濟上侵略中國，大開方便之門。如國民黨《六法全書》中民法上所規定的永佃權，事實上對農民毫無好處。只是給地主吞并農民土地建立法律上的根據。

為了推動課程改革，同學們覺得有召開師生聯席會成立一個包括師生代表的系務委員會來民主處理全系事務的必要。于是派代表分頭征求教授們的意見，雖然有一、二教授認得同學不應干涉系務（過去系內的事情只由系主任及系教授會決定），但是經過同學們誠懇的解釋后，師生聯席會順利地召開了。會上決定由全體教授八人，助教一人，研究生代表一人，同學代表五人（每級出一人，系會出一人），組成今后全系的最高領導機關——系務委員會。下設課程、圖書委員會。散會時芮沐教授興奮地說：“我們應該在系務委員會第一次會上焚燒《六法全書》作為開幕典禮。”

在四月七日第一次系務委員會上，學生代表根據同學們的意見，提出了歌頌西洋資本主義國家的法律制度，宣傳殖民地思想的“英美法”“羅馬法”，以國民黨反動法律《六法全書》為主要內容的“民法債篇”、“民法繼承”、“商法”、“刑事政策”、“訴訟實務”、“民事訴訟程序”、“刑事訟訴程序”、“中國司法制度研究”、“破產法”、“強制執行法”，以及一時還用不上的“國際私法”等十三門舊有課程應即停開，要求增加“新哲學”（辯證唯物論）、“社會發展史”、“馬克思經濟學說”、“國際關系”、“現行法令政策研究”等五門新課。新開課程很順利的一致通過了。但有的教授認為同學們要求停開的課程中有一些是必須學習的，只要把舊有教學方法改為采取比較的方法，把舊有課程名稱改變一下，上課時間減少一些，讓同學們有時間去學習新課程也就行了。（剛開學時系教授會就曾經作過一次這樣的課程改革，如把土地法改為土地改革研究，每周上課三小時改為兩小時，但是并不能提高同學們的學習情緒。）也有的教授因為把他所開的課程停了，心理上感到不愉快，面子上覺得有些過不去。因此第一次系務會討論了一下午沒有結果就散會了。會后，法律系同學覺得：那些課程應該停開，事先沒有與教授說明，在會上提出后，使教授覺得太突然，是今天開會失敗的重要原因之一。于是當晚學生代表分別訪問教授，也有的教授來找同學談。學生代表再次向教授表示同學們迫切要求學習進步理論的愿望，承認教授們所提出的批判地接受舊有的法律知識完全是必需的，但是必須先建立了正確的立場觀點和方法才行呀！在大家急于學習新的進步的知識的時候，如果又要費很多時間去學習一大堆舊有的課程，定會使同學們既不能做到批判地接受舊有知識，也不能把新的課程學好。停開某些舊有課

程，只是由那些課程的內容是反動的，并不是打擊教授，也不是課程停開后馬上就要解聘，在目前學習新課程中，同學們仍然希望在教授幫助下共同努力。教授中也有一些是要求進步的，在他們回家經過冷靜地進一步的考慮后，也覺得同學們的要求是正確的。第二天系務委員會繼續開會，自始就支持同學們意見的費青教授首先發言，重申他贊成停開一部分舊課，而且指出教授們也需要趁此機會學習進步理論，改造自已。接看汪xuan教授自動提出停開他自己所講授的“比較憲法”，系主任冀貢泉及黃覺非教授也贊成停開一部分舊課。于是會上通過了停開一部分舊有課程的意見。

當同學們知道了這個消息以后，都很高興。隨即開了一個慶祝改制成功及系務委員會成立的師生聯歡大會，華北人民政府陳瑾昆出席說明人民政府對法律的看法和對法律教育的希望，大大鼓舞了同學們的學習情緒。同學們根據志愿把課程重新改選了一次，新開課程中除新哲學已聘請張志讓教授擔任外，其余四門課程，在未請到新教員以前，由師生共同討論，各教授分別擔任指導教師，負責推動討論班。

新課程開講以后，由過去三四十人的班次只有三、四人上課的情形，一變而為教室的窗臺上，門外都擠滿了人。以前冷冷清清的系圖書室，現在每天川流不息的有人來借閱新書。冀貢泉、費青、汪xuan等教授也和同學們擠在一起聽講、作筆記、提問題。最近教授們還組織了教授研究小組，大部分教授都參加了，第一次小組會討論的是：“國家與革命”。

在集體討論方面，最初由于討論的課程有四種之多，同學們不能有很多的時間作充分準備，大部分同學還沒有集體討論的經驗和習慣，有極少數落后的同學則誤認為是共產黨想藉集體討論來調查他們的思想。因此有些小組討論中，發言不很普通，有的人存在看來聽別人講的思想，有的人怕講錯了引起別人反駁，同時由于大家的理論水平都不很高，在討論中有時離題太遠，抓不住中心問題，有時提出了問題得不到適當的解答。后來請到了何干之講授社會發展史，沈志遠講授馬克思經濟學說，同學們又去請教了華北大學同學集體討論的經驗，決定“現行法令政策研究”及“國際關系”兩課分別請專家及人民政府中有關負責人作專題講演，不必每周討論。集中力量把社會發展史的討論班搞好。現在的討論班已經大體上克服了過去的缺點。

同學們在何干之講授的社會發展史一課中，學習了生產力才是社會發展的動力，學習了怎樣劃分階級，怎樣掌握階級斗爭的策略，明白了為什么要打碎封建、買辦、法西斯的國家，建立起人民民主的國家，不少同學覺得這一下才抓住了社會問題的本質了，有的同學說：“一下才真是通了。”“現行法令政策研究”一課，已經請朱學范講了勞工問題，王汝琪講了婚姻問題，中共北平市委會李續綱講了房屋和租憑問題。李續綱是結合北平的房屋問題來講的，不少同學聽了以后，深深感覺到共產黨處理問題很踏實虛心，能容納各方面意見，不像國民黨那樣純粹從主觀出發，芮沐教授在他六月七日給北平解放報所寫的一篇文章里這樣寫著：“李先生在這次演講里確實啟示了我們一個學法律、教法律、運用法律的新方法——一般法律的新道路”。“國際關系”一課在討論了劉少奇的“論國際主義與民族主義”，史大林的“馬克斯主義與民族問題”，列寧的“論民族自決權”之后，有的同學以前對外蒙古獨立深表不滿的，現在才知道是由于自己的思想中還有著大漢族主義的思想。

法律系初步改革課程成功以后，北大政治系經濟系也仿照法律系的方式作了一些改革。過去由于法律系的同學中，落后分子占大多數，常被其他院系的同學看不起，現在許多同學都改變了這種看法。

在北大法律系改制運動中，北大法律系的共產黨員青年團員起了積極帶頭推動作用。

五月十七日北大、清華、燕京三校法學院舉行的法學院教育方針座談會上，中共中央委員陳紹禹同志稱贊北大法律系停開十三種舊課程，新開五門課程，是正確的、適時的。新開的五門課程代表了一個方向，即是表示師生們選擇了學習馬列主義與毛澤東思想的哲學、經濟學、政治學的方向。并且指出法律系同學還必須學習新民主主義的政策知識與各種法律知識，學習為人民服務的司法制度與司法技術知識，學習新法律原理，同時必須進行對舊法律的批判，學習新的法律理論，必須與人民政府的立法工作與司法工作實踐密切聯系起來。北大法律系同學覺得在人民政府領導下，法律系的前途是異常遠大的，在學習上也就更加努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