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處都可以鍛煉

林棣同志：

中國青年社轉來了你的來信，你要我回答：“在革命順利發展的條件下，在比較固定的、平靜的工作中（譬如現在作學生，將來分配作機關工作）；在與工農沒有直接接觸的生活中，……一個小資產階級知識分子應該怎樣培養自己具有工農群眾的思想感情？”現在我就利用一點假期的時間，來和你談談。

最近，我參加領導一個部隊文工團的反貪污、反浪費、反官僚主義的運動，很緊張，我的全部時間、全副精力都投到這一偉大的火熱的斗爭中了。這個文工團幾乎全部是由青年知識分子組成的，有老的（參軍早的），也有新的（參軍不久的）。大家都已經確定地走上革命的道路，從事部隊文藝工作，決心“為兵服務”。開始，有人認為反自污、反浪費、反官僚主義運動和文藝團體沒有多大關聯。乍一看，也許是這樣：不是經濟部門，有什么貪污呢？浪費也許有，能有多大？文藝工作者有什么官僚主義呢？其實不然，檢查起來問題是很多的；而運動的發展，貫穿著清除資產階級思想影響這一主題，使這個運動和檢查文藝思想密切結合起來了。

有這樣的事：一個較老的同志，參加過抗日戰爭，經歷過艱苦的生活，受到黨的長期教育；但在進入城市以后，生活開始鋪張起來，起先公私不分，為弄“小家務”便違反了政策，他和商人來往，因為買東西便宜，給“小公家”節省了一點錢，就對商人開始感激，於是有一次就用軍隊名義替商人帶運一件樂器漏稅，使國家受到損失；還用個人名義給商人送旗子，祝賀門市開張。這就說明他逐漸受到資產階級的影響，進入商人布置的圈套了。也有這樣一批青年，是當家鄉解放后參加革命的，環境很順利，進步也不算慢，但保留著一種舊知識分子的習氣。比如說吧，某一個人身上帶著幾萬塊錢，是經手購買物品的公款；另幾個人看見了就說：“走！請客吧！”於是大家吃一頓小吃花掉了。然后，這人要用下月的津貼費補上；有的人久而久之竟用涂改單據的方法報了公賬。有的人把經手保管的公物變為私有，甚至拿來送人。這種青年，在某些方面，還是可愛的，但在個人生活和思想上夾雜著舊社會的腐朽的東西還沒有得到改造。

在反貪污、反浪費、反官僚主義運動中，從一些人的表現上，也可看出非工人階級意識的本質的東西。有人竟在“反官僚主義”、“開展民主”的口號下大發威風，否定了一切，夸大一切的缺點，甚至連站隊立正也認為是不民主。這表現了小資產階級的片面性與瘋狂性。有個別的黨員不是以黨和人民利益的原則站在群眾前頭積極參加反貪污、反浪費、反官僚主義運動；卻想去原諒或包庇那些犯有錯誤的黨員或領導干部。這表現了一種盲目性和自由主義。有的比較正派但是幼稚的青年，竟因為一旦發現了周圍的人或領導干部有缺點和錯誤，就否定了一切，夸大了一切缺點。甚至悲觀起來，這是小資產階級思想方法上的片面性的表現。他們不曉得舊社會的污毒是早就存在的，今天揭發了，正好對癥下藥，是可以治好的。面我自己呢，當我在群眾面前檢討自己的官僚主義與某些鋪張浪費思想時，感到責任的重大，覺得很慚愧，竟抑制不住地涌出眼淚，喉嚨哽塞住了。講完了話，我就想：“真糟糕，鍛煉了這么多年頭，小資產階級知識分子出身的尾巴還在作怪呢！”

以上我講的這些是不是太啰嗦，離你要我回答的問題太遠了呢？我以為：用當前在全國范圍內轟轟烈烈展開的反貪污、反浪費、反常僚主義運動中暴

露出的東西，具體地加以說明，是最現貨不過的。這種政治斗爭乃是巨大的洪爐。一切東西在這洪爐里顯出本色：礦石被投入這個洪爐，渣滓將沉淀而出，鋼鐵將冶煉而成。我們都是向著社會主義和共度主義社會前進的，但在前進的路上不是平平穩穩、一路無阻，而是要經過無數次嚴重的斗爭的，像當前進行的反貪污、反浪費、反官僚主義斗爭只是其中的一道關口，以后的斗爭也同樣都是一座座的洪爐，我們同樣將在這些洪爐里得到不斷的鍛煉和考驗。

一個人要想改造得好，不管是在工農兵群眾生活中、在學校中、或在機關中工作，必須積極地參加群眾性的政治生活，關心勞教人民的利益，關心集體的利益，關心人民祖國的利益，關心黨的、團的、人民團體的組織利益，關心共產主義事業的長遠利益；而且要理論和實際行動一致。今天的學校，是在共產黨領導下的、人民的、培養干部的園地了，再不是舊社會里以制造剝削階級統治的奴才為目的的了；今天的機關，已是為人民辦事的、革命的領導機構了，再不是舊社會剝削階級的反動統治工具了。我們在學校里或機關里，若果能夠隨時隨地以革命利益、人民利益為原則對自己的一切不正確的思想行為，和一切錯誤的現象展開斗爭，同樣也可使自己得到改造。

試想，凡是相信共產主義山人，總該懂得“反對不勞而獲”這條原則吧！然而，當一個從事革命工作的人在做貪污、浪費的勾當的時候，他是否想到應該言行一致呢？他是否想到工人、農民、士兵們的辛勤勞作和當前的幫眾生活水平呢？也許沒想到，也許想到了仍然做了。這不是資產階級的思想或資產階級思想的影響在作怪還能是什么呢？因為，“不勞而獲”、“損人利己”正是資產階級的道德。他有這種行為，正說明資產階級思想還在他腦中存留著，他還給乏思想斗爭，沒有努力改造自己。所出問題關鍵所在，不是工作崗位怎樣，而是在你是否隨時隨地都從革命利益出發，在思想上嚴格要求自己。

當然，我們這樣說，并不否認另外一個事實，就是一個非工人階級出身的人，要改造思想，應當按照毛主席所指示的，到群眾中去，到群眾的生活、斗爭中去，最有效的辦法是參加到工農兵的行列中去。因為這樣“火力”更集中、更強一些，鍛煉也就比較快。但是我們決不能以此為藉口，而不安心於機關工作和學校學習生活。在學校里學習，在機關里工作，同樣可以參加社會性的政治活動，和活生生的群眾實際斗爭保持密切聯系。比如抗美援朝工作、土地改革工作、鎮壓反革命的工作、思想改造運動以及日常的群眾宣傳工作、義務勞動、理論和時事政策學習、群眾性的課外或業余活動……都可以使我們得到更多的鍛煉。并且，為了為勞動人民服務而努力學習，鉆研工作，不計較個人得失，乃是很重要的鍛煉。在這些生活中，當個人利益與集體利益發生矛盾的時候，就是檢查自己的機會，也就是衡量自己是否具備工人階級思想感情的緊要關頭。還里所說的集體利益是指黨的、團的、人民團體的組織利益，勞動人民的利益，人民祖國的利益，革命事業的利益。這種矛盾發生的時機是相當多的。如果你是在學校里學習，那就是當你因為幫助學習差的同志而耽擱了一點自己的學習時間的時候；當你的家庭可以供給你上學，因而你所請求的人民助學金被否決的時候；當你有了缺點被同學們、師長們批評的時候；如果你出身剝削階級家庭，當你的家庭利益違反了人民利益的時候；當你為了集體生活紀律必須改變自己的生活習慣的時候；當你華業之后，為了人民與國家建設需要，必須服從政府的統一分配的時候……如果你是在機關里工作，那就是當你被調往本來自己所不喜歡然而對革命事業很重要的工作崗位的時候；當為制度或物質條件所限，你必須放棄你的行動意圖或要求的時候；當一個商人或一個墮落者向你行賄或引誘的時候；當你很疲倦或有病，而必須堅持完成一件突擊性的工作任務的時候；當你必須冒危險挽救某種意外的國家的損失的時候；當你最知心的人有了不正確的言行，你應當向組織反映及提出批判的時候……在這種時候，你應當維護集體的利益。如果讓個人利益戰勝了集體利益，作為一個革命者，你就打了敗仗了！

前面所列舉的，在反貪污、反浪費、反官僚主義運動中查出來的那些有缺點、有錯誤的人，便是會經打了敗仗的人；而在運動中發生“左”、右偏差的人，也便是表現了他還保留著非工人階級的思想感情。這些，都將在運動中得到批判和糾正。這個運動乃是一場思想改造的大戰，凡是認真參加這種政治活動、群眾斗爭的人，都會受到教育，得到改造。

你說：你對黨的認識一方面是從理論上，另一方而是從一系列的客觀事實的教育而來的。確實如你所說的一樣，共產黨人的理論和實踐是一致的，因而使廣大群眾可以信賴。一般工農群眾對共產黨的認識往往是從共產黨人的實際行動開始；而要認識得深刻透徹，還須從理論上提高。許多知識分子認識共產黨則往往是從理論上開始；但是，要想使自己成為一個真正的共產主義者，必須同時重視和參加實際斗爭，使理論和實踐結合一致。

你說：你目前存在著的缺點是：對周圍群眾缺少熱愛與開懷（這就是說，缺少為群眾服務的精神），對於歌頌工農的文藝作品沒有很大興趣（這就是說，還沒有具備熱愛工農的感情），不能吃苦（這就是說，還沒有真正工農化，勞動觀點不強）……這些，確實是缺點，是小資產階級知識分子的思想感情的一些具體表現；這種思想感情是必須認真改造的。

一個共產主義者是否名符其實，其檢驗標準就是看他在實際門爭中、工作中、生活中，在他所遇到的矛盾中如何行動，是否表現得像先進的工人階

級那樣——大公無私、眼光遠大、堅決勇敢、有組織、有紀律、具備集體主義與革命樂觀主義精神。

思想改造，必須以先進的工人階級思想作為改造的準繩，要用批評與自我批評的武器來批判不正確的思想。自己承認有不乾凈的地方，肯“洗澡”。又肯讓旁人給你“搓澡”，自然可以清除污垢。

斯大林說過：共產黨人是用特種材料造成的。這種材料不是天上掉下來的，而是用馬克思列寧主義的偉大思想錘煉成的。在火熱的工農兵群眾斗爭中可以錘煉，在新社會的學校、機關中同樣也是可以得到錘煉的。

以上意見供你參考。

此致

敬禮

李偉 一九五二年一月十三日

附：林棣同志來信

李偉同志：

看了你在《中國青年》八十期上寫的《我這十六年間》之后，給了我很大的啟發。它告訴了我一個小資產階級知識分子怎樣走上了革命的道路，怎樣在群眾斗爭中改造自己，怎樣接受實際斗爭的洗禮和考驗，怎樣逐漸“工農化”了。

但我還有一個問題不能很好解決，希望你幫助我。我現在是大連俄文專科學校的一個學生，生在一個小資產階級的在庭中，從小就富於小資產階級的幻想和盲目的熱情。解放后經過學習和實際的教育，我認識了共產黨的偉大，我熱愛共產黨，因此參加政治學習和社會活動都很積極。一九四九年四月我加入了青年團，由於黨的熱心培養，在十二月參加了共建黨。到現在我入黨已經兩年多了，但檢查自己，還非常不夠工農化，有不少小資產階級的思想感情嚴重地存在著。

為什么呢？我想這是由於我的進步是在革命已獲全國性的勝利之后才開始的。我對黨的認識一方面是從理論上，另一方面是從一系列的客觀事實的教育而來的，而自己本身從七歲到現在此沒脫離過學生生活，像你所經過的實際考驗我一件也沒經過，同時自己所參加的革命工作也沒有一件和個人利益有過大的沖突，也從未經過劇烈的思想斗爭。我要上大學，黨也同意我上大學，我要學俄文，黨也同意我學俄文，但檢查自己這些志愿的出發點，有時還是出於個人喜好。由於自己一直是在這樣一種“順利”的情況下進步起來的，雖然兩年來在黨的教育下和工作中的鍛煉，使自己對無產階級的革命事業有了一定的認識，但總覺得自己的思想感情還沒有起過根本的轉變。譬如我現在作學生會工作，工作中就非常缺乏工農干部那種對周圍群眾熱愛和關懷的感情，不能處處替他們著想，也就不能時時刻刻按他們的需要作事。我喜歡文藝，但對於新的歌頌工人農民的作品并沒有很大興趣，而蕭也牧的《鍛煉》卻曾被我所喜愛。生活上也不能吃苦，把勞動看為苦事。每當我看到志愿軍戰士的偉大事績，看到工廠中工人的偉大創造，我感到非常難過，我覺得自己思想行動離“共產黨員”這光榮的稱號差得太遠了，自已思想中還存在那么多小資產階級個人主義的渣滓！

因此在我思想中就存在了這樣一個問題：在革命順利發展的條件下，在比較固定的、平靜的工作中（如以往作學生，將來分配作機關工作）；在與工農沒有直接接觸的生活中，也就是說，不是像你所經過的那些驚險緊張隨時隨地都是考驗的生活，一個小資產階級知識分子應該怎樣培養自己具有工農群眾的思想感情？雖然我知道從加強班論學習和在工作中鍛煉，也能使自己得到提高，但總覺得所體會的東西是很抽象的不深刻的。這個問題，我懇切地希望你能給我提些意見。

此致

敬禮

林棣

一九五一年十二月二十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