驕傲情緒的思想根源

楊耳

中國共產黨的七屆四中全會決議指出，中國新民主主義革命勝利后，黨內一部分干部滋長著一種極端危險的驕傲情緒。有驕傲情緒的人，由于覺得自己能力強，功勞大，常常就要自命不凡，甚至自封“天下第一”。

從思想認識的根源來說，驕傲情緒是主觀主義的產物。凡有驕傲情緒的人，一定是對于人的認識過程缺少正確的理解，對于個人和群眾的關系，或個人在歷史上的作用，缺少正確的理解。

一

人的認識來源于實踐，離開實踐的認識是不可能的。人們的社會實踐，內容極為豐富，方面也極為復雜，例如，變革舊社會的革命斗爭，既有軍事、政治的方面，又有經濟、文化……等各方面，而且每一方面，又有極復雜的斗爭任務。變革自然界的斗爭也并不比較簡單一些，研究自然現象的科學，就有極多的門類。任何一個有能力的人，他所能直接參加的變革現實的實踐，都是受著極多的限制的。他只能參加變革自然或變革社會的斗爭的一個方面或幾個方面，而不能參加它們的一切方面，只能解決其中的一個或幾個主要問題，而不能解決其中的一切問題。因此，任何有本領的人，他的本領終是有一定限制的。真正無所不知的、全能的人，在現實中是不存在的。但是，無數各有“一技之長”的個人，集合起來卻可以成為“無所不知”的“圣人”。因此，只有集體，只有人民群眾，才是最有知識的，最有本領的。所以，不管一個人的經驗如何的多，學問如何的大，如果驕傲起來，認為自己什么都懂，而別人什么都不如自己，只是證明其所見太少，“坐井觀天”和不自量而已。

任何人的認識的發展，要離開或否認周圍的共同實踐著的旁人的勞績和影響，是不可想像的。這是因為人的社會實踐，不論是生產斗爭、階級斗爭，或是科學藝術活動，都不是獨立一人而是必須在結成的一定的社會關系中進行的。人的知識的增長，除了從自己的實踐活動獲得知識以外，還必須補充以旁人實踐所得來的知識，包括古人和外域人的實踐所得來的知識。這就是說，虛心向群眾學習，認真學習歷皮遺產，對于提高認識能力是絕對不可缺少的。而對于無產階級的革命家來說，他們所要進行的是消滅私有制的、改變歷史面貌的極偉大的斗爭，這個斗爭要倚靠工人階級領導千百萬被壓迫被剝削勞動人民的覺悟和參加，才能取得勝利，如果無產階級的革命家不去親自參加群眾的革命斗爭，不去學習和總結這些斗爭的經驗，要想對于這樣一個偉大、復雜的斗爭獲得比較深刻、比較系統的知識，是不可能的。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的革命學說之所以偉大、正確，正是由于他們不僅接受了人類科學研究的最高成果，而且由于他們參加了無產階級翻天覆地的革命運動，并總結了它們的經驗。所以，那些對于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的學說既茫無所知，對于人民群眾的創造又看不見、看不起，卻自己以為了不起，以為只要憑著自己一些過去的經驗，甚至以為只要憑借自己的“威望”，憑借自己的天才和感想就能夠發號施令，指揮一切，這種態度，實在是荒謬可笑的。

也有著不少的人，他們在開始的時候并不驕傲，可是，當他們學得了一些本領之后，就開始驕傲起來。他們覺得最初自己不懂的東西原來也“不過如此”，特別當他們在實踐斗爭中獲得了某些成績之后，就更覺得自己“差不多”了。這些人的錯處，就是他們忘了“客觀現實世界的變化運動永遠沒有完結，人們在實踐中對于真理的認識也就永遠沒有完結”①。新的矛盾不斷出現，新的斗爭任務在等著人們去解決。而那些滋長了驕傲情緒的人，既不懂得這一條真理，結果，世界變化了，他們卻依然故我，仍然只懂得“老一套”，只好落到歷史行程的后面去了。

所以說，驕傲的人，對于認識和實踐之間關系的理解是片面的，是主觀主義的。

二

從對于實踐和認識之間關系的片面和主觀的理解出發，必然要對個人在歷史上的作用產生錯誤的認識。一個有這種片面認識的人，雖然在開始時只是在這一個方面或那一個方面，把自己做了過高的估計，而發展起來，就會把自己在歷次上的作用做出過高的估計，也就是會把自己當做一個可以隨意指揮群眾、隨意改變歷史進程的“英雄”。

馬克思列寧主義對于個人在歷史上的作用的觀點是：“并不是英雄創造歷史，而是歷史創造英雄，也就是說，不是英雄創造人民，而是人民創造英雄并推進歷史”②。因為，決定社會發展的是社會生存物質條件的發展，是物質資料生產方式的變更，是各階級的斗爭，而這些，都是由千百萬人民群眾所進行的。無數的事實證明，如果脫離了生產過程中基本力量——勞動群眾，脫離了他們的愿望，沒有他們的參加，任何個人的“英雄”要想憑著自己的力量來完成歷史上任何重要的進步性的變革都是不可能的。

因此，必須反對不適當地過分地去強調任何個人的英雄作用。因為，杰出的個人在改變歷史的行程的斗爭中雖然有重大意義，但歷史前進的基本方向，終

究不是由這些杰出的人物個人所決定的。

自然，群眾在斗爭中所創造出來的英雄們在歷史上的作用是不能抹煞的。在一切革命運動中，群眾必然要創造、鍛煉出自己的領袖和英雄人物來的。群眾所以要這樣做，是為了把自己革命的意志、愿望集中地由這些領袖和英雄人物表現出來，把自己革命斗爭的經驗由他們總結起來，集中起來，以便進行更有效果的戰斗。這對革命運動是有利的、必要的。無產階級革命同樣也創造和鍛煉出自己許多杰出的領袖和英雄人物來，他們集中地表達了無產階級的革命的意志和愿望。由于無產階級是最先進的、和大生產相結合的階級，它把廢除生產資料私有制當做自己的歷史任務，所以無產階級所創造出來的領袖和英雄人物，是最具有集體主義意識的，是大公無私的。這些英雄人物，和創造自己的階級——無產階級群眾有著血肉不可分離的聯系。他們是領袖、是英雄，同時又是階級中的普通戰斗員，他們所擔負著的指導革命斗爭或影響人民群眾的一定的責任，只是集體交給他們的工作任務。他們和全階級弟兄是處于平等地位的。他們的力量完全來源于集體，而離開集體，就變得渺小無力，失去存在的意義了。

自然，他們在盡心盡力于指導群眾進行革命斗爭當中，為革命建立了各種功勞，并且提高了自己的認識和工作能力。所以，一般地說，如果把他們來和本階級中的普通成員來比較，他們對革命事業常常有著更大的貢獻，并起著更大的作用，他們具有更高的階級覺悟，掌握了更豐富的斗爭經驗。但是這種差異對于由無產階級教養出來的領袖或英雄來說，完全不能引起什么驕傲或“天下第一”的感覺。因為，首先，他們懂得，無產階級的事業是集體的。無產階級群眾是真正的能夠翻天覆地的巨人，而對于個人來說，只有把自己和集體緊密地結合起來的時候，自己的智慧和本領，才能夠發出燦爛的光彩，如果自己離開了集體，離開了自己階級群眾，那么，個人的智慧和本領，就會立即失去群眾力量的支持而不起什么作用了，他們自己也就會立即從一個巨人變成一粒微塵。其次，他們也懂得自己的品質所受到的鍛煉，他們所集中起來的革命斗爭的經驗，都是人民群眾前仆后繼、英勇戰斗的結果。因為，沒有人民群眾的戰斗和犧牲，也就不可能鍛煉出智勇雙全的軍事指揮員，沒有人民群眾的勞動、實踐和提供的幫助，也就不可能培養出杰出的科學家。因此，這些英雄人物懂得自己是吃了誰的奶長大的。

所以說，驕傲的人，對于個人在歷史上的作用的理解是錯誤的。

三

但是，有著不少的革命干部，他們還不懂得或不愿意懂得這些真理，他們在工作中取得成績之后，雖然在口頭上也表示這是集體的功勞，承認這是上級正確領導和群眾努力的結果，可是，實際上部仍然認為主要是個人英雄作用的結果。這種驕傲情緒隨著工作成績和參加革命的歷史而發展起來，有時甚至還發展得更快。特別是在于革命已經取得全國勝利之后，有些革命干部的頭腦沖昏了，再加上資產階級的糖衣炮彈和許多俗人的阿諛，他們的驕傲情緒就更加速度地發展了。他們中的有些人變得盛氣凌人，不能接受批評，把自己管理的部門和地區看成了個人的政治資本和獨立王國，他們根本不遵守集體領導的原則，他們個人獨斷專行，不接受批評，因此就給黨的統一團結和黨的工作帶來巨大的損害。這些人的驕傲情緒的思想根源，實質上就是認為自己是無所不能的“英雄”，歷史并不是由人民群眾而是由像自己這樣的“英雄”人物創造的，人民群眾不過是沒有能力的“群氓”，是應該聽從像自己這樣的“英雄”來隨意驅使的，好像如果沒有像自己這樣的“英雄”，群眾就會一事無成了。具有這種觀點的人，必然要想到個人地位、個人權力之類的問題，而向著資產階級的個人主義的深淵迅速地墮落下去。

自然，還有個別的野心家，他們裝做為人民服務，實際上卻是為了爬到群眾頭頂上，取得奴役人民群眾的資格。這些個人主義的野心家，本來就是極端利己主義者，是資產階級在黨內的實際上的代理人，自然談不上認識人民群眾是歷史的創造者了。

自然，不是一切驕傲的人都會變成野心家。但是干部的驕傲情緒是可以被野心家利用的。這種驕傲情緒的滋長，可能使這些驕傲者本人變成野心家的追隨者或候補者。它將危害革命內部的團結，它將使革命隊伍脫離廣大群眾，它甚至造成革命的失敗。由于我們進行的是無產階級的革命，從基本上說，它不會重蹈歷史上無數勝利者由于驕傲而失敗的覆轍，但是，這不等于說，驕傲不會帶給我們以極大的損失了。毛澤東同志在“學習和時局”一文中，曾經著重指出了在一九二七年到一九三八年間由于一些同志驕傲起來而犯了路踐上的錯誤，使中國革命遭到極嚴重的損失，這些歷史上的慘痛教訓，對于我們決不是不值得記取的。對于今天來說，更是特別值得警惕。

四

克服驕傲情緒，和建立共產主義人生觀的努力是分不開的。偉大的革命導師和共產黨人的謙虛，是建立在對認識過程的正確理解、建立在對個人和集體、個人在歷史上的作用的正確理解之上的，所以，對于他們個人來說，任何重大的成就都不能引起驕傲情緒的滋生。而一切受著資產階級思想、小生產者思想影響的人，正因為有著一定程度的個人主義思想，就不可免地對于個人的一些成就感到沾沾自喜，感到比別人高明，而常常萌發了某些驕傲情緒。最初，這種驕傲情緒雖未必顯出很大的危害作用，但發展起來，就會產生極嚴重的后果。因此，必須提高警惕，對于自己和別人的驕傲情緒，即使在萌芽狀態，也要用批評和自我批評的武器來加以克服，決不能容許驕傲情緒在我們隊伍中存在和發展。

必須認清這種驕傲情緒和資產階級個人主義思想的關聯，認清這種情緒的存在和無產階級世界觀的不相容，明了這種驕傲情緒的極端危險的性質，這樣就能加強我們克服自己驕傲情緒的努力，加強和這種有害革命事業情緒的斗爭。

①“毛澤東選集”第一卷第一版二九五頁，“實踐論”。

②“聯共（布）黨史簡明教程”一九四八年莫斯科版第二七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