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覺哉
中國青年社記者談,知識青年參加體力勞動,有些人還想不通。
體力勞動是人的本能,也是人的生活的要求。腦力勞動是體力勞動派生的;腦力勞動為的是更好地指導體力勞動。二千多年前有一位孔老先生罵過想去學種糧食種蔬菜的學生是“小人”,自然,那“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人是“大人”了。孟老先生也說“有大人之事,有小人之事”,“大人”是勞心的,“小人”是勞力的,說“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于人;治于人者食人,治人者食于人。此天下之通義也。”按他們所定下的規律“大人”(壓迫者)與“小人”(被壓迫者)之分,就是不參加體力勞動。
一切已經做了“大人”或準備做“大人”的人,首先要遵守不參加體力勞動的習慣。我有一位塾師(準備做“大人”的)家里窮雇不起人,不能不自己做些莊稼活。他披著長袍:到地里脫下,做完工又披著回來,為的是怕遇著人不好意思。如果爬上了做“大人”的梯子,例如做了秀才、舉人,或擔任了甚么職務如區長鄉長之類,那就有腳不能走路了,要坐轎子,打水添飯,要人招扶。這叫做“擺格”。擺不超也得“打腫臉充胖子”。事情似乎很可笑,但這還不過是幾十年前的事。
小孩子喜歡動手動腳,塾師或家長總是說:“看你成個甚么樣子?不像個學生,簡直是個莊稼漢!”好在這個習慣容易養成,不久就知道“擺格”和怎樣“擺”了。壞習慣養成容易改變難。因此,青年知識分子在響應“凡能參加體力勞動的,都應該每年抽出一部分時間參加一部分體力勞動”的號召時,須要從內心和壞習慣作斗爭,也須要接受來自社會方面的責備。
問題很清楚:舊社會的知識分子要脫離群眾、站在勞動者之上,所以他不參加體力勞動;新社會的知識分子要接近群眾,進到勞動者之中,所以必需參加體力勞動。群眾是以你參加勞動與否來鑒別你的。我們有過不少經驗:部隊、機關工作人員、下鄉視察人員,和群眾同吃、同住、同勞作的,即能“同群眾打成一片,及時地具體地發現問題和處理問題”,因而克服了或減少了不了解情況脫離實際的官僚主義和主觀主義,加強了人民與政府、黨的親密聯系。反之,不參加勞動,看不起勞動,人民對于你“敬而遠之”,不把你當作自己人,你和群眾中劃了一條無形的溝,群眾在溝 那邊冷眼相看,你在溝這邊發號施令,行不通就強迫。參加體力勞動的重要意義就在這里。
“與群眾同甘共苦”,包括直接參加一部分的體力勞動在內。
有同志說:工作人員直接參加一部分體力勞動,生產意義不大。是的,生產意義不大,但政治意義則大得無比;又有人說:知識青年重在用腦,不應以用體力的時間來擠掉用腦力的時間。這里要說清楚:1.我們說“抽出一部分時間參加一部分體力勞動”,真的一點時間也沒有?不見得;2.體力可以調劑腦力,使腦力加強,且可以增加身體健康;3.有知識的人,無非是工業上農業上的知識,學工的不拿錐子、學農的不拿鋤頭,僅靠出賣書本子上的知識,是經常要碰釘子的,這號子人叫做“墻上蘆葦,頭重腳輕根底淺”,要在自己參加體力勞動中去求得消化,求得補充,把根底安深一些。另一部分知識分子實際是無知識的,甚么都不懂,甚么也不能做,這號子人是“山中竹筍,嘴尖皮厚腹中空”,更應全都或大部去參加體力勞動,下放空架子,用勞動來充實自己。
不論怎么說,輕視體力勞動,總是舊的習氣的反映,要努力從自己的題識上克服它。
話得說回來,人民時代已經不是孔老先生的時代了。重視勞動,已成整個社會的風氣;不重視勞動只是一部分人的腦子里的舊觀念的殘余。田野中、工地上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勞動熱情,鉆研熱情,常常創造出難以想像的成績,在那里巳不是只要鼓動人家去勞動,有時還要指導他們不要過于疲勞。現在甚至就是從前的游惰分子,也大都不游惰了。農村里可以說巳沒有游民;城市游民,去年由各級民政部門收容改造,原計劃有幾十萬人,結果只收到了約三萬人。
憲法第十六條:“勞動是中華人民共和國一切有勞動能力的公民的光榮的事情。國家鼓勵公民在勞動中的積極性和創造性。”全體人民熱烈擁護和執行了這個規定。少數人在參加體力勞動中冷的情緒,將很快就在熱的氣氛中融解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