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襟應當放得開闊一些

何其仁

春節期問，××到我這里來，談到你的近況，談到你去年曾經受到一次比較嚴厲的批評。他說，有些同志的批評意見是過火了一些，不完全符合事實；后來問題已經弄清楚了，可是你還保留一股怨氣，情緒仍然有些消極，心里有話也不大肯爽快講出來。他希望我寫封信勸勸你。我也感覺有此必要。但是，我對具體情況不大了解，說什么好呢？

可能是這樣吧！同志們在那次對你的批評中，談的事實有出入，說的分寸不恰當，態度和方式也不對頭；總之是批評得過火了。閃此你很感到委屈，肚子里有氣。這也可以說是人情之所難免。但是你若從此情緒一直低落，怨氣長久不消，甚至于當問題已經弄明白，誤會得到了解釋，有關的同志向你表示歉意之后，你還對批評過自己的同志懷著成見，存在隔閡，那在情理上就很說不過去了。

我也有過受批評的體驗。早年自己缺乏鍛煉，一挨批評就很難受。特別是在自以為受了委屈的時候。那時老是想著批評都的錯誤和缺點，想著他們如何的主觀片面，如何的簡單粗暴，沒有道理；越想越覺得自己有理，越想自己越是生氣。同志們的意見到底有沒有合理的部分，自己的思想言行到底有沒有應當檢查的地方，根本沒有心思去認真想一想。這樣，悄緒不正常，影響工作，不利于同志間的團結，也妨礙了個人的進步。

近幾年來，我在這個問題上的覺悟程度有了一些提高，雖然還不能做到“聞過則喜”，但已經是不再聞過則怒了；而且每當受到批評而產生一陣心躁臉熱之后，自己總要冷靜下來思考一些問題。

同志們對我提出批評，為的是什么？批評有一些或者是有很冬不恰當的地方，甚至于是根本錯了，原因又是什么？從我所在的機關的情況來看，同志們來自四面八方，盡管各人的社會經歷、思想水平、工作作風、性格和習慣等不盡相同，但是，大家都是革命工作者，偉大的事業把大家結成一個革命的集體。在這個集體里，沒有舊社會剝削階級所慣于使用的那種爾虞我詐、勾心斗角、互相傾軋的手段，卻有著互相督促、互相勉勵、互相幫助的同志友誼。為了把革命工作做好，為了同志傘兵 進步，需要在同志間運用無產階級的批評和自我批評的武器，來糾正缺點，克服錯誤。這也是無產階級能夠永遠保持政治思想的一致和取得革命事業不斷勝利的一個重要保證。但是，同志們在運用批評和自我批評的武器時，由于有的同志并不了解全面情況和限于認識水平，夸大了或者歪曲了錯誤和缺點的性質；有的同志雖然比較了解我的錯誤和缺點，但因為地我是“恨鐵不成鋼”，要求不免過高過急；有的同志只是誤信傳聞，沒有弄清事實，把想象當作真情，把我正確的地方說成是錯誤；更有不少同志還不懂得如何正確地進行批評和自我批評。這樣，他們從一個良好的愿望出發，卻對我提出了錯誤的批評，采用了錯誤的批評方式，結果是好心人辦壞了事情。對于這些同志，是不是一點也不能原諒？是不是應該懷恨在心？自己挨了這些同志的一頓批評，是不是就有必要老鬧情緒？正當的回答是：不是。因為即令同志們的批評完全錯了，即令其中有個別人思想作風很不好，對我的批評不是同志的態度，也不能否認他們大多數人的主觀愿望是善良的，不能否定他們（包括思想作風很不好的人）都還是革命陣營內的同志。同志與同志之間，難道應該在政治原則和革命利益之外，還去計較什么個人的恩怨嗎？

是不是能夠保證批評是百分之百的正確？是不是可以完全避免錯誤的批評？受到了錯誤的批評，自己應當采取什么態度？這些也是我曾經思考過的問題。

當然，作為批評者來說，應該盡可能地詳細了解情況，認真分析問題，進行實事求是、恰如其分的批評；采取輕率態度是有害的，魯莽從事也不應該。但是，我們也必須認識到：人們對于客觀情況的了解，不可能都做到巨細無遺；各人由于自己的認識水平有限，對于問題的分析也不可能保證絲毫無誤；許多問題的是非曲直，并不是一開始就是那么顯而易見，而是需耍經過一個發展過程，才能逐漸地被人們認織清楚；還有，我們許多同志，特別是青年同志，都還沒有能夠完全掌握正確的批評方法。這一切，就使得某些批評帶有一點或一些這樣或者那樣的缺點。因此，作為被批評者來說，就只能要求人家的批評在主要事實和主要問題上沒有錯誤，要求基本正確或者絕大部分意見正確，而不能要求人家百分之百的正確。（實際上，我們自己對別人進行批評也未必都那么正確。）如果因為別人的批評有一點不夠全面的地方，我們就要反對，這就很難在同志中問養成經常地進行批評和自我批評的風氣，甚至會導致根本廢棄批評和自我批評。

避免錯誤的批評，是我們的愿望，也是我們所應該努力爭取的。但是，應該避免犯錯誤是一回事，而錯誤能否絕對避免則是另外一回事。一位曾經受過錯誤的批評的同志對我說：“現在大家都承認那次批評我是搞錯了，為什么當時要那樣干呢？”我想，我們去年并沒有今天這樣聰明。在我們今天看來是不應該犯的錯誤，可能正是我們一年前認為是正確的而又積極干過了的事情。在某些問題上，假若不是過去有人犯過錯誤，說不定我們至今還是相當糊涂。因為人們的認識總有一個發展過程，人們常常是要跌一次跤，學一次乖。不犯錯誤的人是沒有的。同志們在批評我的時候犯了錯誤，當然不是好事，他們應當檢查自己，從中吸取教訓；但是我們若因此就去單純埋怨他們，不能和他們共同接受教訓，以避免今后再犯這一類性質的錯誤，也不是好事。

單純埋怨同志們批評錯了之所以不好，還因為這樣會阻礙自己去吸取這些批評中的合理部分，使我們不能認真來考慮這樣的問題：同志們的批評，是不是完全錯了？該有一點正確的地方吧？就算只有百分之一是正確的，我們是完全拒絕呢，還是接受這百分之一？應駭說，人家的意見中有一點正確的東西，我們就接受這一點，總有益處；不接受，總是一個損失。

說到這里，就要牽涉到我們對待自己在政治思想和工作作風上的缺點錯誤的根本態度問題。我想，我們都不是圣人，都不免有或多或少的缺點，都會犯或大或小的錯誤。我們所以能在革命斗爭中不斷講步，就是因為我們能夠掌握和運用批評和自我批評的武器，經常地向自己的缺點或智慧不足作斗爭，同時也接受別的同志向自己進行規勸和批評。可以這樣斷言：誰在這方面自覺性越高，誰的進步就越大。

假如你能同意上面講的觀點，那么，我們對待同志們對自己的批評，盡管在內容上有不夠實事求是之處，在方式方法上有缺點，只要把握住批評的實質和主耍精神，把它看做是為了幫助自己克服缺點，改正錯誤，看做是對自己嚴格要求的表現，那就不會長期耿耿于懷。當然，對于那些批評中不實是求是和方式方法上比較簡單粗暴的地方，還是應該提出意見。提意見的目的，不僅是單純地為了出出氣，更重要的是為了幫助他們改正缺點錯誤，吸取經驗教訓，以便更好地運用批評自我批評的武器。

最后，我還想再就團結問題簡單地說幾句話。增強團結，是全黨和全國人民的最高利益所在，是我們的偉大力量的泉源。因此，我們在處理人民內部矛盾時，一定要注意團結。我們所以要展開批評，也是為著分清是非，并在新的基礎上，達到新的團結。在過去，同志們對你進行批評時，如果沒有很好地運用團結——批評——團結的公式，或多或少地影響了一些團結；今天，他們從增進團結的愿望出發，弄清了是非，希望打消過去批評中發生的誤會和因之造成的隔閡，那么，我們又怎么能不以熱情的態度回答他們，把心中的疙瘩解開，把芥蒂除掉，大家更好地攜起手來，朝氣勃勃地、心情舒暢地為社會主義事業英勇奮斗呢？

話已經說得很多了，可是歸納起來也很簡單：對于任何同志提出來的任何批評，應該首先認真吸取其中的積極因素，而不是去斤斤計較批評中的錯誤和缺點；應該自覺地向自己的缺點和智慧不足做斗爭，并且歡迎別人的批評；應該注意增強同志間的團結，不必為一些次要的問題影響我們為實現崇高的革命理想而共同奮斗的同志友誼；想問題耍從我們偉大的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事業著眼，把自己的胸襟放得開闊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