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一代人是十七年的奶汁養大的,對十七年電影有很深的感情。記得《白毛女》等一部部影片曾在我腦子里留下深刻的印象,因此不能低估十七年電影對我們這一代人成長所產生的潛移默化的作用。我認為當時的中國電影,幾次都達到了國際水平。遺憾的是,它正在不斷攀登的時候,天折了。是一個又一個的“批判”造成的,這是“自殺”政策。
現在,我們正處在新的歷史時期。許多傳統觀念正在發生根本的變化。這必然要影響到文學藝術,影響到電影。我們的電影應該責無旁貸地跟上形勢,起促進作用。當然,這首先在于我們自己能不能解放思想。從文藝史上看,能留給后世的有深遠影響的作品,都是在歷次大的思想解放的潮流中誕生的。比如魯迅先生的《狂人日記》、《阿Q正傳》。今天,我們面臨著更加偉大的思想解放運動,我們的文學藝術可能要出現新的高峰,產生偉大的作品,我們是有信心的。
怎樣迎接這個新的高潮?除去大家談的發揚藝術民主、按藝術規律辦事、改革電影體制等問題外,還有一個在藝術形式上革新的問題。這是觀眾的要求,又是電影工作者急需探索的問題。長期以來,形式問題是個禁區,談技巧就是不問政治。我進入電影學院學習時,就是這樣。即使在講到技巧時,也首先強調:內容是主要的,內容決定形式。這兩者當然是不可分的。但是我們能不能專門就技巧問題做一些探索呢?比如:表演技巧、導演技巧。這里還必須解決一個借鑒外國的問題。從我上學以來,除了蘇聯三十年代電影可以學,,其他的一律不能學;至于西方電影,更是色情、誨淫、誨盜之類。粉碎“四人幫”之后,從一些資料影片中看到,西方也還是有兩種文化的,即使是一些內容反動的東西,在手法上也往往有值得借鑒之處。比如,“意識流”,它有一套理論和實踐。當然,我們反對它脫離現實、超現實的手法。但是我們的影片在表現一個人的內心活動方面,有沒有它那么強烈、那樣豐富的手段?再比如,六十年代就聽說,西方有一種電子音樂,當時說它是“沒落到極點”……。但現在呢?我們已經用過了。既沒聽、沒看,又沒研究,就下結論,這不是很可笑的嗎!因此,我們不能劃地為牢把自己圈起來。這無疑也是一種“自殺”政策。有一次,夏衍同志說,我們的電影工作者有好的實踐和經驗,但是對電影理論,對蒙太奇,還沒有真正搞透。特別是電影美學,幾乎是一個空白。我想,這些問題不解決,電影要上去也是困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