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雅音小集”革新京劇的嘗試

據臺灣報紙報道，近年來，臺灣京劇界出現革新的動向，特別是命名為“雅音小集”的演出，引起了臺灣京劇界和評論界的重視。

“雅音小集”系由青年京劇演員郭小莊發起組織，共十四名成員。“雅音小集”自去年三月正式成立后，到今年三月，已兩次演出經過改革的京劇。演出的劇目有：《白蛇與許仙》、《感天動地竇娥冤》和《花木蘭》等，觀眾反應強烈。臺灣報刊登載大量報道，稱“雅音小集”的演出是“菊壇盛事”。參加演出的郭小莊等人，也發表文章談他們革新京劇的起因和構想。一時間，頗為引人注目。

郭小莊原籍河南滑縣，一九五九年八歲時入大鵬劇校學花旦。一九六七年畢業后加入大鵬劇團。后又入文化學院戲劇系深造，于今年六月畢業。她除演京劇外，還拍過電影，演過電視劇，也去過美國、日本、香港等地演出。

為改良京劇，郭小莊幾乎跑遍了各大專院校，與一般大學生廣泛接觸，了解他們對京劇的意見，并向他們講解京劇藝術的精華及表演技巧，不憚其煩地一句句教唱，普及京劇，擴大京劇藝術的影響。郭小莊曾在臺灣報紙上發表過一篇文章，歸納介紹了青年們對傳統京劇的意見是：一、文武場伴奏部分音量聲浪過于強烈，明顯地干擾了唱念部分的聆賞；二、唱念部分的咬字及發聲，因與現行生活中的標準國語有所出入，而造成有時聽不懂的情形；三、場子、動作、戲詞、音樂反復出現太多，造成表現張力的松懈；四、京劇表現的生活面貌與現實經驗相去太遠，青年們無法很快從那半抽象的身段中看出是紡紗或春米的動作；五、不論場面、扮相、服裝、身段、音樂，都過分沿襲成規老套，幾至于四處挪用，一成不變。

根據青年們的意見，郭小莊開始摸索傳統戲曲發展的可能途徑。

去年和今年“雅音小集”的兩次演出，大體在以下幾方面進行了革新：

一、重新整理和豐富了劇本：如《竇娥冤》，一反京劇《六月雪》的大團圓結尾，而恢復關漢卿原著的悲劇精神。在《花木蘭》里，增加了一個小生角色韓人杰，使其與花木蘭同路從軍，由相識、傾慕到最后結為夫婦，以喜劇收場。改編者認為“這樣更會加強其戲劇性，更能為青年觀眾所接受”。

劇中的對白也盡量做到口語化，使青年觀眾容易聽懂。如《花》劇“春郊馳馬”一場中，花木蘭摔倒時，韓人杰上前攙扶，木蘭慌忙躲閃，人杰不解，調侃說：“我還以為你這樣的英雄，竟如同女子一樣害羞呢！”

二、音樂、唱腔有所豐富和發展：開幕前后、場與場間都安排了新編曲牌。《花》劇的序幕，加進合唱并用國樂伴奏。有一個十四人的國樂團編制，與原有京劇文武場九人編制配合伴唱，并盡量發揮音樂的表現能力，烘托氣氛，揭示角色的個性與心理反應。

郭小莊不贊成京劇伴奏引入西樂。她在一次座談會上曾說，京劇“從業員一直習慣板眼，演員與音樂場面都有著默契，音樂場面可運用自如地來配合演員，而無樂譜的牽扯，常能運用之妙存乎一心。如加入西洋樂，西洋樂一定要看譜，于是會形成音樂者自音樂，唱者自唱，變成了個四不象。同時，現在什么都洋化了，我認為能精純保持一點中國味的，也只是國劇，我們何不讓它代表一點純粹的中國事物”。

在唱腔設計上，“雅音小集”也能打破傳統格局。如《竇》劇的唱腔，吸收了地方戲曲與彈唱的旋律。過去臺灣演出《白蛇傳》，向以杜（近芳）腔為范，郭小莊則采用趙燕俠的唱法。有關評論說：“杜腔是爽朗的、明亮的；趙腔是嫵媚、哀怨的。相形之下，趙的唱法更適合于《斷橋》中的素貞的心情。郭小莊是第三個用趙腔唱《斷橋》的人，她希望由于她的提倡，使大家明瞭：唱法不是一成不變的，唱腔也不是絲毫改不得的；在求變求新中，才能獲得精進；在不斷的大膽嘗試中，才能把固步自封的藝術，突破到一個嶄新的境界。

三、舞蹈、身段方面：郭小莊根據她“身段動作較之個人其它技藝似稍見長”的特點，演出中很注意發揮她舞蹈方面的長處。如《花木蘭》中木蘭的練劍部分，溶進國術中的青萍劍法動作；其它如“藤牌槍陣”、“春郊馳馬”中的“雙趟馬”等，動作英爽，場面壯闊。在《竇娥冤》的演出中，她也添加了一些旦角罕用的身段，如“托兆”一場，編入類似鍾馗夜巡般的舞蹈場面。此外演員上場方式也有所改變。《竇娥冤》幕啟時，即為竇娥夜紡的場面；《花木蘭》則是在序幕曲中大幕緩緩升起，觀眾馬上看到穿著戰衣戰裙、神采奕奕的木蘭正在由燈光效果顯現的黎明晨曦中演練劍法。

其它在造型、服裝、布景、道具、燈光等方面也做了許多嘗試性的變革，如竇娥的扮相，參考了張大千的仕女畫造型。去年首演《白蛇傳》時，張大千特為設計了全套的大幕和桌圍椅帔，圖案取自敦煌藻井紋飾，“極盡華麗壯嚴之美，深寓重振漢唐雄風之意”。《白蛇傳》中“金山寺”、“盜仙草”等場添用了布景，以增強場景的象征意義；在“游湖借傘”一場，又保留了傳統的大幕，以便水袖等舞蹈身段的發揮。還有象《竇》劇中的飄雪效果、織機道具等，都是新設計的。

“雅音小集”的演出，得力于幾位文學藝術工作者的合作，《竇》劇是戲劇教授孟瑤改編；《花》劇是楊向時教授改編。參加演出人員中，音樂部分文場由朱少龍編制領導；武場由在臺灣有“鼓王”之稱的侯佑宗領導；舞臺及燈光由聶光炎設計：身段方面，文戲由梁秀娟（尚小云弟子、女丑梁花儂之女）、武戲由趙榮萊（出自榮春社）分別指導；演員（包括大鵬等劇團助演人員）有：哈元章（老生、出自富連成科班）、王鳴詠（老旦、出自鳴春社）、吳劍虹（丑）、曹復永（小生，臺灣復興劇校第一期畢業）等。

對“雅音小集”的演出，青年觀眾反應極為強烈。由于票價便宜，人人買得起，許多從來沒有看過京劇的人也趕去觀看。演出時，劇場的走道都坐滿了人。這種景象，以往的京劇演出是少見的。

由于“雅音小集”的革新演出耗費巨大，雖然場場爆滿，仍不敷開支，僅去年演出的兩場，就虧損十多萬元（臺幣）。郭小莊正呼吁社會各界募款成立“基金會”，以支持長期的演出。

近來，臺灣京劇界呼吁開放“禁戲”（指大陸著名演員演出的劇目和灌過的唱片），贊助“雅音小集”的革新嘗試。京劇界普遍認為，大陸演員的成就“其榮耀應歸屬整個中華民族”。《青年戰士報》刊登了馬連良、張君秋合演的《趙氏孤兒》劇照，郭小莊演出《白蛇與許仙》時，《中國時報》明白標出，她是采用趙燕俠的唱法。

曉含

一九八○年八月二十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