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館》載譽歸來后給我們提出的問題

自一九七九年二月，《茶館》第三次公演獲得國內觀眾空前熱烈歡迎后，又于八○年九月、十月，在西德、法國和瑞士三國受到歐洲觀眾的熱烈歡迎和贊賞。從國內外報刊的報導、北京人民藝術劇院的演員回國后向我講述的演出盛況，和我的兩個女兒舒濟和舒雨（她們應有關國家的邀請或當翻譯分別隨《茶館》訪問了法國和德國）向我轉達歐洲朋友對我的問候，使我知道《茶館》也被國外的朋友譽為是一出難得的好戲。它不僅給人們以藝術的享受，而且促進了各國人民對中國社會的了解，從而增進了友誼。這些我都不必再重復了。

老舍有一個習慣，常常在一部作品尚未完成時，就開始琢磨下一部作品，他總想多創作一點新東西。這次，《茶館》滿載榮譽回國以后，我和我的孩子們按照老舍的習慣，也在琢磨一些問題，覺得很有意思，謹提出來供大家參考。

一、在創作上，《茶館》究竟給了我們哪些啟示？

這個話劇老舍寫于解放后的一九五七年，寫的卻是解放前五十年的社會變遷，全劇沒有革命道理的簡單說教，也沒有“高大”的英雄形象。在觀眾面前展現的只不過是常常出入茶館的三教九流，和他們為了生存與生活的搏斗。就是這樣一個話劇在內容上卻被譽為“是有深刻革命性的”，“全劇的哲理思想達到了頂峰”；在藝術上它是“藝術珍品，美的享受，韻味雋永的歷史畫卷”，“為史詩劇提供了一個典范”。表面上幾乎矛盾的東西，卻非常的辯證。這在文藝創作上有沒有什么值得借鑒的地方？

二、在文藝理論和文藝批評上，《茶館》又能給我們什么啟示？

《茶館》的歷史不長，卻經歷了幾度波折，從一誕生就成為文藝批評討論的對象。今天，當《茶館》在中外文藝園地中不可否認占有一定位置之后，從文藝理論和文藝批評上怎么評價這部作品的任務并沒有完成。例如，《茶館》算現代劇還是歷史劇？怎樣認識它的現實主義意義，是社會主義現實主義還是批判現實主義？它對體現“百花齊放”的方針有沒有值得深思的地方？

三、《茶館》的演出具有“現實主義風格和濃郁的民族特色”，這具體的含義是什么？可以不可以總結出幾條？這些特點今后如何繼承和發揚？

四、老舍的語言和在塑造人物上究竟有什么特點？老舍能“用寥寥幾筆就勾劃出一個人物，并象閃光燈似地準確捕捉典型人物的性格”，“演員身上流的是老舍人物的血”，在這方面怎么讓年輕的劇作家更有效地向老作家學習，從而闖出一條自己的路子來？

總之，我們想的這些問題，歸根到底是希望我國的話劇事業不斷勇于闖新，不斷前進，永遠繁榮昌盛！

一九八○年十二月二十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