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辛之
一九八○年度全國書籍裝幀優秀作品展覽在京展出,這些來自全國各省市一百○九家出版社的五百六十五種展品,顯示了我國書籍裝幀工作在這一年里取得的可喜成績。過去“四人幫”搞文化專制主義時期,在裝幀設計工作中所設置的條條框框,基本上已被清除了。解放思想,大膽創新,千姿百態,競相爭妍,呈現出一片豐富、繁榮的景象。很多展品,都體現了裝幀設計工作者的才干和各種不同的風格。
在封面設計方面,錢君
張守義同志是近年來裝幀設計工作成績最顯著的一個。他擅長為外國文學書籍作裝幀。這次展覽中,展出了他設計的《什特凡大公》、《卓別林自傳》、《母與子》、《伊索童話》等書,都是很引人注目的作品。其中《日本電影劇本選》的裝幀,更得到大家的好評。封面圖采用了電影《望鄉》中的畫面:一個身著白色和服的日本少女,佇立在海邊,海水向她不斷的涌來,她遙望著遠方,在等候親人,或是在盼望家鄉的信息。濃重的紫色,襯托出主人公的形象,更使整個畫面充滿了壓抑的氣氛,恰與全書的情調相一致。前后勒口上的兩條裝飾畫,給人以無限聯想。
閻善盛同志的《外國黑白木刻》,封面上是珂勒惠支刻的一張男人頭像;封底是德國韋爾海姆·魯道夫刻的《葛利茲爾大街在雪中》。前者的刀法簡練粗獷,后者線條細碎多變,前后對比強烈,概括地表示出黑白木刻的不同技法。選擇這樣兩幅木刻作封面,正體現了設計者精深的藝術修養。書名字和漢語拼音文字分排在封面的上、下部位,字的筆道都呈方形,顯出刀刻味,與木刻圖和諧一致。整個封面只用一個黑色,很具藝術特色。
李恒辰同志設計的《賀宜作品選》的封面,只用了黑、棕兩色,清新爽朗,效果極好。可見裝幀的藝術水平的提高,并不在用色的增加上。目前在裝幀設計上的那種濫用色彩,一張封面要印五、六個顏色的現象,確實應該注意。
秦龍同志的《惡之花》,吸收了英國畫家奧勃萊·比亞茲萊的長處,畫了一個裝飾性很強的婦女頭像,用藍、黑、灰、銀四色,巧妙地組合成一個帶有神秘色彩的畫面,與波特萊爾這個法國現代派詩歌的創始人的這部代表作的意境和體質非常吻合。《惡之花》選擇長型小三十二開本(185×110mm),這種開本的形象修美,橫豎比例較之普通開本更接近于黃金律(8:5),應用于詩集是非常合適的。
任意同志的設計,常常帶點“洋”味,有著濃厚的現代氣息,如他設計的《外國文藝》、《書林》、《民主與法制》與《世界美術家畫庫》等書刊的封面,一直為讀者所稱賞。這次他參加的幾件展品仍保持我們所熟悉的設計風格。他為王力同志的《漢語詩律學》一書裝幀完全采用另一種手法。滿版精致優美的民族圖案紋樣,碧藍色的綢面精裝,書名字白色燙粉,清新大方。
科技書籍,一般都認為單調枯燥,設計者常常感到“英雄無用武之地”。近年來王卓倩同志在這方面很有成績。她善于形象思維,每每抓住那些富有表現力的科技特點,進行藝術加工,在造型、色彩、規格以及印制上下苦功夫。她作的《光學纖維基礎》封面設計,色彩優美多變,富有層次;《快速傅里葉變換》造型流動而穩重,色調明快。她的藝術實踐值得重視和研究。
章桂征同志這次有好幾本書參加展出,其中為鄂華同志寫的描寫陶瓷工人的斗爭生活的中篇電影小說《祭紅》一書所作的裝幀特別受到稱贊。封面上是滿版的紅色,封底上是滿版的藍色,書脊是黑色,在貼靠書脊部位,兩邊各鏤空半爿白色的瓷瓶。構圖雖簡單,但頗別致,色彩的對比雖強烈,但不刺眼,確是別具匠心的設計。如果能把瓷瓶的造型設計得再精致些,書名字寫得再流暢些,藝術效果也許還會更好些。
其他文藝書籍的封面設計如丁聰同志的《四世同堂》,柳成蔭同志的《臺灣小說選》,王師頡同志的《錢毅的書》,張靈芝同志的外文版圖書《水滸》,沈云瑞同志的《桑青與桃紅》,廣軍同志的《大風歌》,何禮蔚同志的《外國現代派作品選》,范一辛的《論馮特》,盧浩的《現代印章選集》等,都各有特色。有的富有時代、地方特征,有的描繪了書中的主人翁形象和故事情節,有的以圖、線、色塊預示一種情趣,發人深思,引人開卷。少年兒童讀物的裝幀,需要畫家更多的了解和熱愛孩子們,以少年兒童喜愛的新穎的藝術手法進行創作。近年來詹同、余理、韓羽、王治華、高燕、甘武炎、溫泉源、楊永春、葉飛、柯明和田原等同志所作的努力,小讀者們是難忘的。
在展品中,也還有一些書籍的裝幀,設計思想不夠明確,構思不夠恰當,繪畫或制圖的基本功還需要進一步提高。有的裝幀過于繁瑣,有的過于簡陋。也有的對紙張材料的選用和對印刷技術的使用經驗不足,這方面存在的問題還不少,有待大力的改進。
封面設計應區別于商品的包裝設計。書籍的封面固然和商品的包裝同樣也要具有對讀者(顧客)的吸引力,但書籍封面的設計要求要高得多,它是設計者對這本書的內容、性質、寫作風格以及對作家的素質等等的深刻的感受和理解,運用裝幀藝術的特有的語言來進行創造或選擇,使它能引起讀者的興趣和美感,從而能與書的正文一起為讀者長期珍存和流傳。所以封面設計要美、要耐看、要有“書卷氣”。所以一個裝幀設計工作者,不只要有繪畫的鍛煉,也要有文學藝術多方面的修養。
在展覽會上,有些作品雖然引人注目,給人以一種新奇之感,但恰當與否則可研究。如《李宗仁歸來》一書的封面,以隨筆豎抹的紅、藍、黃相間的鮮麗色帶表現李宗仁先生從國外回歸時,受到熱烈歡迎的盛景。這種表現手法在國外出版物中經常見到,但在我們中國用之于這類書籍的封面,怕是不容易為讀者辨認領會的。這里涉及到如何借鑒的問題。我們要提高書籍裝幀水平,必須繼承我國的優秀傳統,也要吸收外國在裝幀藝術中一切好的東西。我們的裝幀設計,既要有民族風格,也要有現代的特征。設計思想要解放,但也得遵循書籍裝幀的基本原則;設計手法要創新、多樣,但總須適應我國現有的生產技術和物質條件,在逐步提高讀者的審美水平的過程中,恰當的照顧到今天讀者的審美習慣。
今天,我們的裝幀設計家中,已經有好幾位在他們的作品中吸收了外來的表現手法,像任意、張守義、王卓倩、范一辛等同志為翻譯作品、科技書籍等設計的封面,在構圖、色彩、形象方面,無疑的是受到外來的影響。他們的一些優秀作品,既有我們民族的特點,又具有現代氣息。他們吸收外來營養,把一切適合于我們的好的東西拿過來,為我所用。范一辛同志在去年為《世界之窗》所設計的封面,很有現代味,用四個大色塊組織成一個極為強烈、醒目、別致的畫面。我認為這是近年來最引人注目的書刊封面之一。可惜今年的《世界之窗》的封面改成彩色照片,變得毫無特色了。我們裝幀設計工作者要加深藝術修養,同時希望我們的編輯同志也能相應的提高對藝術的鑒別能力。
書籍的裝幀,不只是僅指封面設計,它應包括從開本到版式、扉頁、環襯、護封等各個部分。這次展品中,有很多書籍對整體設計都頗重視,象陜西人民出版社的《中國黃土》、上海譯文出版社的《十日談》、三聯書店的《夏衍雜文隨筆集》等,在美術設計和技術設計(版式設計)方面都收到完整、美好的效果。但有些書籍,扉頁、環襯等的設計與封面風格不統一。還有一些書的扉頁,在設計上過于繁復,色彩濃重,與封面有重疊之感。我認為扉頁在書籍中是個裝飾頁,除了對書名、著作人、出版者等項作補充說明外,還有在封面與正文之間起著調節的作用。在設計上應與封面有所區別,似不宜去過多打扮,用色太多,徒增印刷費用,喧賓奪主,反而減弱了書籍的完整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