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
海峽兩岸兵戎相見的日子已經成為過去,祖國和平統一的呼聲在海外越來越高。可是由于臺灣當局的阻撓,大陸和臺灣青年的直接接觸仍未能實現。雙方的青年對于對方的社會、經濟、風土人情還知之甚少,這不能不說是一件憾事。然而在美洲這塊新大陸上,大陸和臺灣的留學生,這些黑頭發、黑眼睛、黃皮膚的龍的傳人,在生活上和學習上都能互相幫助,互相提攜,盡管偶爾有些小的摩擦,但很少有人同室操戈,煮豆燃萁。筆者在美國學習的近五年的時間里,就耳聞目睹了不少這方面的趣聞軼事。
三見如故
大陸同學在到美國之前聽到過不少關于國民黨策反的傳聞,而臺灣同學則長期受到臺灣當局的反共宣傳的影響,雙方初次見面都相互存著戒心,很難“一見如故”。但是對于海外的中國人來說,兩三次見面如果還不能交流一些思想,那就有些不可思議了。
可能是由于大陸裁縫信息不通的緣故吧,大陸同學走到哪里,衣著都告訴人家,主人是來自“那個國度”,因而引得一些人目不轉睛地看,這其中就包括臺灣同學。起初,大家都是投以友好的一瞥,會心的一笑,然后膽大的就上來說一聲“哈羅”,最后有些好奇的臺灣同學就開始走上來自我介紹、搭腔,談些一般“保險”的題目,包括學業、飲食、籍貫等等。在咖啡廳、食堂里這樣搭過幾次話以后,交往就向縱深發展了,有時發展的結果竟然出乎人的意料。
有一位臺灣原駐西歐某國大使的孩子L君,生在布魯塞爾,長在維也納,從小受到嚴格而又正規的國民黨教育,家教尤甚。剛到B城時聽到某委員長的名字總是不自覺地要欠欠屁股,講起話來用的詞匯也和《中央日報》差不多,滿口的“共匪”、“國府”,等等。但是和我們接觸時間不長,他就開始覺得談起政治來忐忑不安了,因為他對政治問題的理解實際上是非常天真幼稚的。不久后,他居然學了簡化字,并成了《人民日報》的經常讀者。去年他考上了芝加哥大學社會系的研究生,準備著力研究大陸的農村問題,將來回祖國服務。
這樣的事例畢竟是比較少見的。多數時候大陸學生和臺灣學生都是小心翼翼地互相接近,及到發現雙方的共同點的時候,譬如同鄉(福建、浙江、安徽、山東等),共同愛好(羽毛球、唐詩、臭豆腐等)和共同關心的問題(中越戰爭、出口加工區問題等),話就立刻多了起來。意識形態當然還是個禁忌。為了避免爭論,大家都本能地繞開這種性質的題目。
“你們和我們接觸受不受限制?你們的大使館會不會找你們的麻煩?”臺灣同學有時這樣問道。
“當然不會。他們鼓勵我們和臺灣同學交朋友。你們呢?”
“一開始國府方面禁止我們和你們交往,后來你們來得多了,躲也躲不開,所以同意我們接觸,并且要我們用三民主義感化你們。”
大部分臺灣同學也都承認,“感化”是不現實的,最需要的還是了解。
慨然相助
從中國科學院來的C同學,剛一到A城,臉上就布滿了陰云。英文不好,人生地不熟,生活上茫然摸不到頭緒。到超級市場不慎買回來狗食罐頭還是小事(況且他也不是第一個鬧這種笑話的人)。銀行的戶頭如何開法?市立圖書館怎么才能借出書來?移民局無事生非,來找麻煩,該如何對付?C同學被這些問題困擾著。
這時兩位已經比較熟識的臺灣同學便主動伸出友誼的手。他們一人開車,另一人作技術咨詢,半天時間就把C同學的問題全解決了。C同學按照大陸的習慣留他們吃飯,他們按照美國習慣全然不辭,只是不肯收汽油費。“我們都經歷過這一步,中國人在海外生活不容易,互相再不照顧一些,就會被外國人欺負得沒有活路了。”他們說,“別人用車我要收二十塊錢,你的錢我是絕對不要的,下次你再做麻辣豆腐時叫上我們就成了。”
同臺演出
海外的春節,有時美國人比中國人記得還清楚,這是因為新春佳節的時候不但有一些佳肴美饌,而且還上演精彩的文藝節目。春節臨近,除了校長、院長、外國學生指導和社會名流這些當然的貴賓之外,其他的人常常焦急地打聽,“我有沒有受到邀請?”或者“你們有沒有票子賣?”
在S大學的華裔學生當中,大陸、臺灣、香港和美籍學生差不多各占四分之一。大家誰都不肯示弱,爭先向美國人顯示中華民族豐富多彩的文化。
文藝晚會是一個香港同學組織的,排練的時候大家完全打破了地區、國籍的界限,大陸同學參加了臺灣同學的臺灣小調合唱,香港和臺灣同學則在大陸同學的鋼琴伴奏下跳起了“鳳陽花鼓”。演出的節目還包括了來自北京中央音樂學院兩位音樂家的器樂獨奏,北大一個老師的男高音獨唱,和臺灣同學的武術表演。
既然海峽兩岸的同學能在海外同臺演出,那么在別的地方,譬如講臺灣或在大陸,為什么不可以呢?我們時常在想。“三通”實現之日,一個在臺灣或在大陸舉行的兩岸青年聯歡節也該為時不遠了吧。
國旗糾紛
大陸和臺灣學生的交往也不總是一帆風順的。政治問題在很多情況下只是被民族情緒掩蓋著,祖國一天不統一,這些問題就一天得不到解決,何況在臺灣同學當中還存在著特務組織,有類似“黨部書記”的負責人,他們不放棄任何機會擴大臺灣當局的影響,進行反共宣傳。
在S校外國學生指導的辦公室里就掛著數面“青天白日”旗,這都是臺灣職業學生C君和P小姐以“感謝幫助”為名作為禮品送上去的。后來我們發現他有個習慣,每當收到新的紀念品,就掛在墻上,而把舊的換下去。于是乎我們就動員大陸同學給他送禮物,不久,“青天白日”旗就從他的辦公室里消失了,滿墻掛的都是印制精美的國畫、竹畫和織錦。這位指導后來知道了我們的用意,但對我們的做法表示十分欣賞,因為這樣既避免了政治糾紛,又給他留了面子,還美化了辦公環境。嗣后他還特意要了一個有五星紅旗的掛歷掛在墻上。
臺灣特務還時常在。“中國同學會”里搞名堂。一次,同學會組織郊游,幾個臺灣同學一看沒有大陸同學在場,就打出了“青天白日”旗,唱起了“國歌”。來自香港的同學會會長當場表示辭職,以示抗議,并帶了香港和美籍同學退場。事后,那個臺灣的副會長自任會長,又大張旗鼓地搞反共宣傳,用同學會的名義和資金請國民黨官員作報告、放映《皇天后土》一類的反共影片,但是這種做法引起了中國同學、包括一部分臺灣同學的不滿,在其后不久舉行的選舉中,大陸、香港、美籍和一些臺灣同學聯合起來,把那幾個國民黨死硬分子統統“篩”了出去,使同學會又恢復了本來面貌,成為中國同學互助、互利、宣傳祖國文化、提高中國人在海外地位的組織。
事后,臺大畢業的W君對我說,反對國民黨C君的幾個臺灣票中,就有他和他的女朋友D小姐的兩票。
巧結良緣
說來有趣,W君和D小姐竟是由大陸同學無意中介紹相識的。
中國同學會為了籌款,時常組織人用紅紙給美國人寫中文名字,每個收25分至50分不等。D小姐就是組織這項活動的人。她看到我在寫字的時候和W君大談書法,就以為我們兩人是好友(其實我們不過是初次相識),在次日舉行“鳴謝宴會”時把他也捎帶請了去。我在“宴會”上看到W君幫著女主人忙里忙外,又以為他們兩人是男女朋友,就說了幾句捧場的話,講他們脾氣性格人品學業都好,是天生的一對。當時說得他們兩人滿面通紅,在場的人舉座粲然,我自悔失言,只得埋頭吃飯。
數周之后我回請他們,W君才悄悄地告訴我,那次“宴會”上他們兩人竟是第一次講話,連對方的姓名還不清楚。但是聽完了我的話,兩人心里都若有所動,干脆將錯就“錯”,交上了朋友,現在已經訂了婚云云。為了感謝我這個“媒人”,他還給我帶了一瓶臺灣好酒呢!
臺灣人和香港人都有點迷信,辦事圖吉利。譬如W君就告訴過我,臺灣的公共汽車沒有第8路,因為當局怕人們聯想起八路軍。因此在W君和D小姐從臺灣成親返美,草創成家的時候我就送給他們一個小柜子,取其“早生貴子”之意。
更值得一提的是,在美國還有一些大陸、臺灣青年學生之間戀愛交朋友的事例。這本來是一件很自然的事,也是一件好事。但這樣的好事,目前難以實現。大陸青年和臺灣青年都希望臺灣早日回歸祖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