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約黃昏后

魏錚

月亮升起來了，還是往常的樣子，恬靜地靠在柳樹枝上。但此刻他心里卻感受不到公園溫柔靜謐的氣氛，而是亂的糟糟的。數(shù)學分析考試怎么會不及格呢？想到這里，就象燉肉里澆了一瓢涼水，感到一陣膩味。

身旁的女友又在對什么大發(fā)議論，大概是一部外國電影。這個靈心慧舌的姑娘，總有說不完的話。和她在一起從不會使你乏味，她能想出許多別出心裁的主意。他們一起在劇院的霓虹燈下等退票，去公園劃最后一班游船，去音樂茶廳，去風味餐館，還有服裝展銷會，木管五重奏，乃至飛車走壁，大型氣功。他們習慣在分手的時候問一句：“明天晚上干什么？”

這就是讓人精疲力盡的愛情嗎？半年的時光，那五花八門的刺激，使他的腦子昏昏沉沉。還有他們之間那說不完的話，發(fā)不完的議論。有一次，那是在天冷的時候，他們竟跑到電影院里去聊天，因為那個影片只有四分之一的觀眾。可今天他懷里揣著2分，對什么都失去了興趣，就象患感冒的人對一切美味失去食欲一樣。女友又在議論什么，好象是在談論那個外國女演員的鼻子。是的，女友長著一個挺“帥”的鼻子。女友生氣了，是因為他對她的鼻子問題沒有隨聲附和。瞧，她賭氣朝公園門口走去。他望著遠處正在熄燈的閱覽室，心里忽然泛起一股從沒有過的失落感。

在接近門口的游廊里，他忽然看見前面一個熟悉的身影。他叫了一聲，一個背書包的瘦削的姑娘回過頭來，她沒有露出邂逅時的驚異。 “你怎么到這兒來了？”他問。 “剛從閱覽室出來。你‘電大快畢業(yè)了？”姑娘臉上露出不大自然的笑容說道。“每天上學很忙吧，大李和小馮一直在問你。”

他看著燈光下她微黃的臉色問道；“你們還是每天來？”“是的，每天晚上來。”

他看到那雙眼睛直盯著他，瞳孔睜得那樣大。而后姑娘低下頭，似乎沒有什么話可說了，默默地轉(zhuǎn)身離去。

她走后，女友發(fā)起了脾氣，說她早就看見她了，原來在后面走，看到他們時故意繞開。“你們一定有什么關(guān)系瞞著我，瞧她那副尊容，滿臉的花椒鹽！”天知道，他們根本沒有絲毫“關(guān)系”。他感到怒氣萌發(fā)。

“我說她，你發(fā)什么火？”女友露出那種慣有的嘲諷神態(tài)，“為這個俗不可耐的女人，你犯不上跟我翻臉！”

“你給我住嘴！”他大吼一聲，扭頭朝相反的方向走去。走出十幾步聽到女友在后面喊他，讓他送她回家。此時他連頭也不想回，他第一次對這個姑娘產(chǎn)生一種極端的反感。

就這樣他盲目地走著，不覺竟到了家門口。他忽然又想到了明天，明天晚上做什么呢？這時他眼前出現(xiàn)了閱覽室那明晃晃的燈光；那個離別了半年的溫暖的小團體，還有……一個姑娘削瘦的雙肩，！眼瞼下幾粒細小的雀斑，那不大自然的笑容，那雙大膽的真誠的眼睛……

抬頭望去，一輪圓月已升到了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