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成文 趙勇田
早在朝鮮戰爭打響不久,印度總理尼赫魯于1950年7月13日致電斯大林和美國國務卿艾奇遜,他主張沖突局部化,用和平的方式結束這場戰爭,并恢復中華人民共和國在安理會的合法地位。
7月16日,斯大林復電尼赫魯表示:“我歡迎你的和平創議。你認為宜經由包括中國人民政府在內的五大國的代表必須參加的安全理事會,來使朝鮮問題得到和平處理,這一觀點,我完全贊同。我相信,為了朝鮮問題的迅速解決,在安全理事會上聽取朝鮮人民代表陳述意見,是適宜的。”
杜魯門政府卻拒絕了尼赫魯的建議。
7月20日晨3時,尼赫魯向全世界公布了他7月13日致斯大林、艾奇遜的電文,同時也發表了他與斯大林7月15日、7月16日兩天分別交換的電文。
蘇聯常駐聯合國代表馬立克,乘輪任安理會主席的機會于8月4日在安理會上提出了一個和平解決朝鮮問題的提案,要求停止朝鮮境內的敵對行為,在討論朝鮮問題時,應邀請中華人民共和國代表出席,并聽取朝鮮人民代表的意見。對于蘇聯的這一提議,中國政府于8月20日致電表示支持。
如果杜魯門真的要想和平談判,想把戰火停下來,這是一個機會。但是,馬立克的倡議,9月1日在安理會上被否決了。
同年10月,中國人民志愿軍入朝參戰后,以美軍為首的聯合國軍,受到朝鮮人民軍和中國人民志愿軍的沉重打擊,杜魯門才不得不指示國務院擬出一項呼吁停戰的聲明。為了求得上下一致,1951年3月20日,美國參謀長聯席會議把這項聲明預先向侵朝美軍總司令麥克阿瑟打了招呼。
麥克阿瑟看到了總統準備發表的呼吁書。然而,他卻于3月24口未經請示就發表聲明:“我以軍事指揮官的權限,準備隨時同敵軍司令官在戰場上會晤,尋求不再繼續流血而實現聯合國在朝鮮的政治目標的軍事途徑。……如果聯合國改變它力圖把戰爭局限在朝鮮境內的容忍決定,而把我們的軍事行動擴展到赤色中國的沿海和內陸基地,那么赤色中國就注定有立即發生軍事崩潰的危險。”這已不是呼吁談判而是在堵塞談判之門了,英、法等國當即致電質問美國政府,杜魯門為此十分惱怒。
然而事有湊巧,美國眾議院馬丁于4月5日公開了麥克阿瑟早在3月20日寫給他的一封信件。信中批評美國的對外政策,重申他關于亞洲同歐洲一樣重要,美國應把亞洲戰爭進行到最后勝利的觀點。
杜魯門看了麥克阿瑟致馬丁的信件火冒三丈,他無法容忍這位將軍一而再再而三地抗拒和破壞他的決策,立即召開會議討論如何處理麥克阿瑟的問題。會議一致認為應撤銷麥克阿瑟的職務。四天后,杜魯門免去了麥克阿瑟的職務,并命其將指揮權立即移交給李奇微將軍。”并任命詹姆斯·范佛里特接替李奇微任第8集團軍司令。
麥克阿瑟下臺了,美國國家安全委員會5月2日至16日再次對美國在朝鮮所追求的政治和軍事目標進行研究,向杜魯門提出關于結束朝鮮戰爭的政策建議——在恢復戰前狀態的三八線上通過停戰談判,結束敵對行動。5月17日,杜魯門批準了這項建議。
眾所周知,中國是一直主張和平解決朝鮮問題的,曾多次聲明支持蘇聯駐聯合國代表馬立克在安理會提出的和平解決朝鮮問題的提案,上年10月2日支持蘇聯、烏克蘭、白俄羅斯、波蘭、捷克斯洛伐克五國在第五屆聯大政治委員會提出的和平解決朝鮮問題的提案;11月18日,出席第二屆世界保衛和平大會的中國人民代表團團長郭沫若向大會提出五項建議,主張從朝鮮撤退一切外國軍隊,實現朝鮮問題的和平解決。甚至在美軍仁川登陸以后,中國領導人仍然希望對方能在到達三八線的時候停下來,通過和平協商解決問題;10月3日凌晨周恩來總理請印度大使向美國政府轉話時仍然主張和平解決。
但是,對于從實力政策出發的杜魯門政府,中國政府也不的幻想,因此作了長期打的準備。4月22日,中朝軍隊立即發動了反擊,這就是第五次戰役。這次戰役的規模很大,雙方投入的兵力超過80萬。戰至5月21日,中朝軍隊在整個戰線上前進50—70公里,殲敵4.6萬余人,戰線從此穩定在三八線附近。
為了從談判桌上擺脫其戰場上的困境,于是,美國政府急于尋求談判的路子。
艾奇遜先是要當時在巴黎玫瑰宮的查爾斯·波倫向駐德國的蘇聯管制委員會主席政治顧問弗拉基米爾·西蒙諾夫進行試探,也許對方沒有聽懂他的意思,試探毫無反應。
此后,艾奇遜讓駐聯合國的歐內斯特·格羅斯和托馬斯·科里向馬立克和蘇聯駐聯合國副代表西門·查拉普金進行非正式的試探,不僅沒有成功,反而引起一些謠傳;通過美國——瑞典——莫斯科的渠道又秘密試探了一下,同樣沒有回聲;讓白宮政策設計辦公室的查爾斯·伯頓·馬歇爾去香港尋找接觸的機會,辛苦了一陣,仍然沒有獲得成功。
這時,艾奇遜想起了另一個人——喬治·凱南。
凱南當時是國務院的顧問,過去在蘇聯工作時間較久,現正在普林斯頓大學研究所里工作。國務院請他去見馬立克。
凱南受命之后,立即提筆寫了一封親筆信致馬立克,要求作為私人拜訪去看望他,并希望馬立克接信后打電話或寫信給予回答。
回信很快收到了。5月31日,凱南從新澤西州普林斯頓大學驅車到達紐約海濱長島格倫克福莊園一幢幽雅別墅。
馬立克在寬敞明凈的會客廳里接待了凱南。凱南從美蘇關系說起,逐漸引向本題。他說:“我們兩國在朝鮮問題上,似乎正在走向一場可能是最危險的沖突。這肯定不是美國的行動和政策的目的。當然,我們也很難相信這會是蘇聯的希望。”
說到這里,馬立克立刻感到喬治·凱南話中有話,便問:“既然美國的行動和政策會造成這樣的危險,難道不應該改變你們的行動和政策嗎?”
凱南不理會馬立克的提問,徑直觸及到本題,他說:“看來,中國人所導引的航向不可避免地會招致這樣的結果。不管北京是否希望這樣,但對我們兩國來說,這是個引向嚴重麻煩的趨勢。”
馬立克提醒他說:“凱南先生提到中國的行動,你知道,中國曾多次提出朝鮮問題應該和平解決。中國人民志愿軍是在美軍逼近鴨綠江直接威脅到它的安全時才進入朝鮮境內的。”
凱南沒有反駁。他說:“我說的是現在的危險趨勢應該得到制止。我看制止這種趨勢的唯一辦法是雙方的司令官進行停戰和停火的談判。我們很想知道莫斯科對于這一形勢的看法,也想知道如果有什么建議的話,那將是什么樣的建議?
馬立克兩手一攤作了一個手勢:“你知道,蘇聯并未介入朝鮮戰場上的作戰。”
凱南不得不單刀直入:“美國準備在聯合國或在任何一個委員會或是以其他任何方式與中國共產黨人會面,討論結束朝鮮戰爭的問題。”至此,凱南總算把他受命要說的主要意思都說出來了。
馬立克同凱南的談話,傳到北京。根據前一個時期美方的表現,初看起來給人的印象很可能又是緩兵之計。但是,我們從來不拒絕談判,問題在于談判的時機和條件。
1951年6月3日金日成到達北京,同毛澤東、周恩來等深入地討論了這一事態的發展。
于是,一切按預定的安排運轉起來。
蘇聯駐聯合國代表馬立克于6月23日在聯合國新聞部舉辦的“和平的代價”的廣播節目中,發表了一次舉世矚目的重要演說。他強調:和平解決朝鮮問題“第一個步驟是交戰雙方應該談判停火與休戰,雙方把軍隊撤離三八線。”
接著,6月25日、7月3日,我《人民日報》連續發表社論,表明了中國政府的立場:“毫無疑問,作為和平解決朝鮮問題的第一個步驟,馬立克的提議是公平而又合理的。”
談判的路終于溝通了。6月29日,美國國家安全委員會向李奇微發出如下指示,并要他一字不差地準確執行。
“奉總統指示,你應在30日,星期六,東京時問上午8時經廣播電臺將下述文件向朝鮮共軍司令發出,同時向新聞界發布:本人以聯合國軍總司令的資格,奉命與貴軍談判下列事項——因為我得知貴方可能希望舉行一停戰會議,以停止朝鮮的一切敵對行為及武裝行動,并愿適當保證此停戰協議的實施。我在貴方對本文的答復以后,將派出我方代表并提出一會議的日期,以便與貴方代表會晤,我更提議此會議可在元山港一只丹麥傷兵船上舉行。聯合國軍總司令李奇微(簽字)。”
7月1日,金日成、彭德懷發出復電,電稱:
“聯合國軍總司令李奇微將軍:你在6月30日關于和平談判的聲明收到了。我們受權向你聲明,我們同意為舉行關于停止軍事行動和建立和平的談判而和你的代表會晤,會晤地點,我們建議在三八線上的開城地區。若你同意,我們的代表準備于1951年7月10日至15日和你的代表會晤。”
在中國一方,從馬立克信號發出的時候起,周恩來就注視著各方面的反應,著手考慮談判的人選。他首先想到的是李克農和喬冠華。
李克農、喬冠華受命后,毛澤東專門接見了他們,同他們就停戰談判進行了長時間的談話,并要李、喬立即組織一個工作班子。這個班子里有美國哈佛大學畢業的經濟學博士浦山,新華社的丁明、沈建圖等。
關于中朝代表團代表名單,根據彭總的提名,中共中央確定志愿軍方面由副司令鄧華、參謀長解方出任。人民軍方面,金日成指派南日為朝中方面的首席代表,李相朝為代表。
美軍方面由李奇微指定美國遠東海軍司令特納·喬埃海軍中將為首席代表。
從此以后,以朝中為一方、美國為另一方的停戰談判正式開始了。
這是一次曠日持久的談判,邊打邊談,打打談談,經過兩年多的時間,正義終于戰勝了武力。
1953年7月27日,本來是普普通通的日子,可是因為朝鮮停戰協定要在這一天簽字,它就成了值得永遠記憶的一天。
上午10點整,朝中代表團首席代表南日大將和“聯合國軍”代表團首席代表哈里遜中將分別在會議桌前就座。
簽字儀式于上午10時10分結束,雙方首席代表南日、哈里遜簽字時間即作為停戰協定簽字時間。
7月27日,“聯合國軍”總司令、美國陸軍上將馬克·克拉克于汶山的帳篷里,在停戰協定上簽上了他的名字。他簽字后說:“我們失敗的地方是未將敵人擊敗,敵人甚至較以前更強大,更具有威脅性。”“當我在停戰協定上簽字時,我知道這件事并未結束——反抗共產主義的斗爭,在我們這一生將不會結束。”
是的,作為美帝國主義在朝鮮戰場上的代表,克拉克沒有隱瞞他們的目標。我們應記住的是:美帝國主義畢竟是美帝國主義。斗爭形式雖然已經轉換,但斗爭遠遠沒有結束。
(根據《板門店談判》摘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