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謝夫和他的《古代美學史》

蘇聯美學家阿列克謝伊·費多羅維奇·洛謝夫（АлексейФедорвичЛосев），1893年生于俄國羅斯托夫州的新切爾卡斯克城。他的父親是當地一所中學的數學和物理老師，兼授音樂。他的母親出身于一個僧侶家庭，虔信宗教。1911年他以獲得金質獎章的成績從中學畢業進入莫斯科大學。1915年洛謝夫由莫斯科大學歷史語言系畢業，同時在古典語文和哲學兩個專業獲得學位。1923年他被聘為下諾夫哥羅德大學教授。20年代初洛謝夫被選為國家藝術科學院的正式成員和國立音樂科學學院的教授。1943年他獲得語文學博士學位，次年起任國立莫斯科列寧師范學院教授。洛謝夫曾經還是柏林康德學會的會員，并被授予華沙波蘭語言學會名譽會員的稱號。

從1916年發表第一篇論文《柏拉圖的埃洛斯》開始，洛謝夫共出版了數十部著作和數百篇論文。其中比較重要的有：《古代的宇宙和現代的科學》、《藝術形式的辯證法》（1927）、《普羅提諾關于數的辯證法》、《亞里士多德對柏拉圖主義的批判》（1928）、《神話的辯證法》、《古代象征主義和神話概論》（1930）、《歷史發展中的古希臘羅馬神話》（1957）、《古希臘羅馬音樂美學》（1960—1961）、《美學范疇史》（1965）、《符號問題和宗教藝術》（1976）、《文藝復興時期的美學》（1978）。1986年，洛謝夫因出版多卷本大型《古代美學史》第1—6卷而榮獲蘇聯國家獎。此后，《古代美學史》第7卷即最后一卷分兩冊于1988年由蘇聯“藝術”出版社出版。同年5月，他不幸逝世，終年95歲。

早在20年代洛謝夫便已開始研究古代希臘羅馬美學。1934年他籌劃撰寫多卷本的《古代美學史》并積極進行這項工作。當1941年作者將第1卷寫完并準備交稿付印時，偉大的衛國戰爭爆發而使這項巨大的學術工程長期停頓。直到1963年經過作者對原稿的修改、補充，《古代美學史》第1卷才由蘇聯高等學校出版社付梓與讀者見面。又經過了漫長的25年，即在作者逝世前數月，這套大型的巨著才全部完稿并交付出版。目前，已出版的這套著作共7卷8冊，達5千余頁之多。

洛謝夫認為，研究古代美學思想史首先必須要解決方法論問題，即用馬克思列寧主義的觀點去看待古代希臘羅馬文化。與此相聯系的便是對古希臘羅馬美學思想史的分期，它們應當與古代社會的分期（原始公社、早期奴隸制、發達的奴隸制）以及對古代奴隸社會歷史階段更細致的劃分相一致。因此，《古代美學史》各卷分別為：第1卷《早期古典派》、第2卷《智者派、蘇格拉底、柏拉圖》、第3卷《成熟期古典派》、第4卷《晚期古典派》、第5卷《早期希臘化時代》、第6卷《晚期希臘化時代》、第7卷《最后的世紀（Ⅲ——Ⅵ世紀）》。另外，在出版第5卷的同時還單獨出版了一冊補充材料《公元I——Ⅱ世紀的希臘化羅馬美學》。

按照作者的看法，整個古代希臘羅馬美學，如果從純直觀和前反省的角度去看，那么就是從荷馬開始的。通常所說的早期古典派的美學，其特點首先便是與早期奴隸制時期相關。由早期古典派向成熟古典派的過渡，基本上又是同古典奴隸制城邦國家的繁榮和衰落密切聯系。對柏拉圖全部思想特點的描述，就是按照這樣的社會歷史觀來進行的。與通常的對柏拉圖過分的唯靈論理解不同，作者認為要對柏拉圖美學的形體—材料因素進行全面的、充分的、細致的分析研究；由此可發現這不僅僅是一種基督教的、而是多神教的哲學。在柏拉圖那里，可以找到六種不同的社會經濟傾向，它們遠遠不是完全一致的。亞里士多德社會政治觀點的獨創性也是如此，并充分地表現在他的美學思想上。

從第5卷開始對于古代希臘羅馬美學的希臘化時期的研究和分析，作者特別注重聯系奴隸制社會的另一個新的階段，即奴隸制已趨衰亡的階段。古代美學的最后一個階段是新柏拉圖主義時期，這一時期的美學思想與當時羅馬社會正在興起的封建主義是分不開的。新柏拉圖主義既有所謂的羅馬學派，還有敘利亞學派、別爾加姆學派和雅典學派，它們既有共同性又帶有不同的地方特點。對遠古神話的濃厚興趣，公開地要求恢復古代的思想形態，非同尋常的辯證法和神秘主義等等，這些新柏拉圖主義的特點，無不與奴隸制封建化的各種不同形態相聯系。由此不難看出，《古代美學史》從第1卷到第7卷，貫穿始終的是不同時期的美學思想，都與當時的社會歷史發展有內在緊密聯系。只有從整體上對古代希臘羅馬社會的發展具有全面的、歷史的理解，才能把握古代美學思想的特點，也才能透徹地認識每一具體歷史時期具體學派和其代表人物的美學學說。

正如蘇聯報刊發表的有關評論文章所說的那樣，關于古希臘羅馬社會的若干文獻史料，差不多已經有了各種文字的譯本，其中也有不少研究著作。可是，專門對古代希臘羅馬美學進行全面、完整和系統、細致的研究論著，卻一直很少問世。在《古代美學史》寫成之前，蘇聯還沒有出版過一本獨立的古希臘羅馬美學史專著。然而，眾所周知，古代希臘羅馬美學對于后世的影響、尤其是對歐洲文明的影響，卻是最強烈也最顯著的。洛謝夫的系列巨著，不僅填補了這方面的空白，而且就真正的歷史—美學科學研究來說，也是相當扎實和有份量的。毫不夸大地說，這是到目前為止全世界最全面、最完備的一部關于古代希臘羅馬美學思想史的專著，“完全有權利把它們稱之為首次為研究古代美學鋪平了大道。”

《古代美學史》力求將歷史的美學的方法貫穿于古希臘羅馬美學的每一個歷史時期、每一個具體的美學學派和每個學派的主要代表人物或代表著作，這種始終一貫的努力和追求是難能可貴和令人欽佩的。例如，在第1卷即《早期古典派》這一卷中，作者首先從世界觀的角度和前提出發來看待美學和藝術思想。這就是說，無論是泰勒斯的“水”、畢達哥拉斯的“數”，還是德謨克利特的“原子”，觀念與物質是不能分離的，這是世界統一的原則，也是古代早期哲學的基本原則。正因為如此，古代早期古典派的美學，與哲學是統一和同一的。由此也不難理解，這一時期有代表性的藝術種類是與物質材料和人體有緊密聯系的建筑和雕塑。最后，作者指出，這一時期的美學的社會歷史基礎正是奴隸制社會。又如，在分析希臘化羅馬時期的美學時，洛謝夫又分別在兩部著作中對早期希臘化美學和晚期希臘化美學進行詳細的研究。早期希臘化美學的三個主要派別斯多葛派、伊壁鳩魯主義和懷疑論的美學學說，雖然都有各自的特點，但都是由于希臘城邦國家的不斷發展，以及由此而來的城市人口的增長和分工的擴大而形成的。而晚期希臘化美學，盡管流派紛繁、觀點斑駁陸離，卻都向著封建化的特點發展。這種具體的歷史美學分析，不僅使讀者熟習了解了古代美學思想發展的來龍去脈，而且能比較深層地理解它們與社會歷史的聯系。

《古代美學史》還有一個明顯的突出的特點，那就是史料的豐富和翔實。在這套著作中，作者引用了大量原始材料，其中相當多的一部分都是第一次譯為俄文與讀者見面。在寫作這部著作的過程中，洛謝夫曾先后編寫出版過《古希臘羅馬音樂美學》、《美學范疇史》以及《蘇聯哲學百科全書》的古希臘羅馬哲學的部分條目，同時，還與其他人合作，主持俄文版《柏拉圖全集》的編譯出版工作。因此，掌握了大量的第一手的關于古代美學的文獻和資料，它們無疑地大大充實和豐富了這套美學史著作。從每冊書后附錄的參考書目來看，數量通常均有數百種，有的甚至高達千種左右。例如，在《晚期希臘化》這冊著作中，重點是從各個方面分析普羅提諾的美學思想，但與此同時，書中對新畢達哥拉斯學派、亞歷山大的斐洛、蓋伊、阿爾賓、阿普列尤斯、阿提克等的美學思想也作了介紹。而在第7卷中，分上下兩冊分別詳盡介紹羅馬、敘利亞和雅典的新柏拉圖主義的美學，已足見涉獵領域和史料的廣泛了。

在肯定洛謝夫的《古代美學史》的巨大成就和功績的同時，蘇聯美學界也指出，書中的某些看法和論點，仍然帶有爭論的性質。例如，《哲學問題》1982年第5期發表的一篇評介便認為，將古希臘羅馬美學界定為自荷馬神話起至新柏拉圖主義美學終，就還可以商榷。書中關于早期斯多葛派美學、關于新柏拉圖主義美學的劃分，以及對懷疑派美學的某些具體分析，都還需要作更進一步的確切和補充的論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