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建堂
中國正在向市場經濟全面過渡,已經沒有退路。我們能不能在本世紀末下世紀初盡快完成從舊體制向新體制的轉軌,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基本架構,關系到21世紀中國的興衰。而達成這一目標,在相當程度上取決于我們能不能采用合乎中國實際的實施策略。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認清中國國情,宏觀地去把握中國的大走勢,對于決策者自然是意義重大,對于每位中國青年亦并非毫無干系。
該漸進則漸進,
該速決則速決
從總體上說,推進中國改革的策略有二,一是漸進,一是速決。二者到底孰優孰劣,不能一概而論。我國的改革前無古人,沒有成熟的經驗可供借鑒,同時,改革過程中又要盡量避免社會震蕩,這就要求我們實施改革時不得不小心謹慎,先易后難,先出臺大家容易接受的改革措施,再出臺難度較大的改革措施,并在實踐中不斷完善。改革十幾年的經驗表明,摸著石頭過河,循序漸進不失為一種好辦法。但是同時我們也要看到,改革是解放生產力的一場革命,是對舊的資源配置體制和經濟運行機制的徹底否定,在特定條件下,只有通過關鍵部門、關鍵領域的迅速變革,才能把新體制的框架確立起來。不分時機、不分領域一味強調漸進,反而會因過份求“穩”而貽誤良機,后患無窮。漸進和速決二者并非相互排斥,而是各有所長,各有其適用的時期和領域。
從我國的改革實踐看,這兩種策略是相互補充,交替使用的。比如,在企業產權制度改革和社會保障制度改革的問題上,我們采取了漸進策略;而在農村的產權制度改革和某些產品的價格改革上卻是速戰速決。正因為如此,我國十幾年的改革既不能說它完全是漸進式的,也不能說它完全是速決式的,而是二者的有機結合,或可稱為“積極的漸進策略”。
在今后的改革中我們仍要堅持漸進和速決并用的策略,比如在產權制度改革中,既要積極進取,徹底變革模糊、虛置的舊產權制度,又要與不同部門、不同企業和群眾的承受能力和接受程度相適應,選擇適當的目標模式。在機構改革和政府職能轉換問題上,也要力求尋找代價相對小、震蕩也相對小的辦法。
既要改革,又要發展
改革和發展是中華民族面臨的兩大任務。從根本上說,發展是改革的最終目標。改革就是為了打破舊體制對發展生產力的束縛,促進國民經濟持續穩定和高效地發展,提高全民族的物質和文化生活水平。這正是鄧小平所言,發展才是硬道理。
擺在我們面前的這兩大任務,究竟哪一個是當務之急?相比較而言,進一步推進改革,早日建成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更為迫切和重要。建國以來的經驗和教訓證明,不打破計劃經濟體制,國民經濟就不可能持續、穩定和高效地發展;改革十幾年的實踐更證明,在關鍵問題的改革上久拖不決,已經嚴重影響了國民經濟運行的效率。目前許多地方只熱心于發展,忽視改革,這種沒有后勁的發展是不會長久的。
處理好改革與發展的關系,最重要的一點是使國民經濟保持一個適宜的增長率。這幾年的改革實踐一再證明,無論是價格改革還是企業內部機制的改革,乃至整個市場體系的建設,都要求國民經濟保持恰當的速度。速度低了,增長效益下降,將會從財政上影響改革;反過來,經濟過熱,引發嚴重的通貨膨脹,不僅改革受阻,而且還會破壞正常的經濟秩序,影響社會穩定,動搖支持改革的群眾基礎。
由于情況的變化和增長潛力的不同,恰當的增長率并不是一個固定的數值,更不是要求各地都要以相同步幅增長,關鍵是要實事求是。條件允許搞多快就搞多快,既不要人為壓制,也不要脫離實際搞什么大干快上。盲目追求速度,講效益,不講全局觀念,肯定會事與愿違,給經濟發展造成損失。在這方面,我們的慘痛教訓夠多了。
尊重整體設計,
鼓勵主動創新
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是一項復雜的系統工程。從內容上看,它不僅包括企業產權制度的改革、市場體系的形成和政府職能的轉換,而且還涉及政治體制的配套和人們思想觀念的轉變。從過程上看,不僅有舊體制的打破,還有新體制的創立以及新舊體制的過渡時期。從層次上看,不僅有簡單的權力下放,而且還有深層的利益關系的調整。從范圍上看,不僅有內部體制的變革,還要求與國際經濟的接軌。整個改革事業工程浩大,要求我們不僅必須有系統的整體設計,包括改革的目標、改革的重心、改革的步驟,而且各項改革措施要謀定而后動,自上而下,相互配套,相互促進。“盲人瞎馬”和“單騎突進”式的優勢法都不符合作為系統工程的改革事業的要求。
在尊重改革事業的系統性和整體性的前提下,我們也要看到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不是一個干巴巴的框架,個中既要符合市場經濟的一般規則又包含著一些尚待進一步認識的多樣性,系統設計只是行動的藍圖,要允許和鼓勵廣大干部群眾從實際出發進行主動的創新,充分發揮他們的主觀能動性和創造力。如果說沒有系統的整體設計就沒有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基本軀干的話,那么沒有各地各部門廣大干部群眾的主動創新,這個軀干就沒有血肉,無從體現它的豐富性和多樣性。
要把系統設計和主動創新有機地結合起來,除去發揮各地各部門廣大干部群眾的創造性,將中央和上級政府的統一規劃與當地具體實際結合以外,還要在改革的動力上處理好政府推進和利益誘導的關系。
我們講的政府推進,是指政府制定統一的改革方案,并自上而下組織實施,例如企業承包制、外貿包干、財政包干、利改稅等等,而利益誘導,則指經濟主體出于利益的考慮而主動進行的制度創新,例如最初的農村包產到戶,目前的證券市場、期貨市場的創建等等。如果政府推進和利益誘導二者結合得好,改革就會水到渠成,非常順利。像農村聯產承包制的實行就是一個成功的典范。
一般來說,沖破舊體制之初,更需要政府推進型的改革,而當新體制的框架已初步確立時,則更需要利益誘導型的改革,因為豐富多樣的制度創新沒有利益的誘導和促進是難以實現的。
就我國現在情況而言,政府推進和利益誘導都不可偏廢。一方面我們要在不太長的時間里確立起整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框架,尚需搞好科學的整體設計,并由中央統一組織實施,以便盡快消除建立新體制的重大障礙;另一方面,經過14年的不懈改革,有的領域的框架已開始形成,這時急需一些符合本地實際的方方面面的制度創新,來豐富和完善框架。
只要我們能夠成功地處理好漸進與速決、改革與發展、政府推進和利益誘導這幾對矛盾,那么,“積極穩妥地邁向市場經濟”就不會成為一句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