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新華
偶閱梁代釋慧皎《高僧傳·鳩摩羅什傳》,盤頭達多為勸導羅什放棄自己的觀點,講述了一則寓言:“汝說一切皆空,甚可畏也,安舍有法而愛空乎?如昔狂人,令績師(紡紗工)績線,極令細好,績師加意,細若微塵,狂人猶恨其粗。績師大怒,乃指空示曰:‘此是細縷。狂人曰:‘何以不見?師曰:‘此縷極細,我工之良匠,猶且不見,況他人耶?狂人大喜,以付織師(織布工),師亦效(效法)焉。皆蒙上賞,而實無物,汝之空法,亦由此也。”(中華書局湯用彤校注本49頁)
顯然,這則寓言與安徒生《皇帝的新裝》極為相類,只是皇帝取代了“狂人”,兩個騙子織工取代了被動地行騙的績師和織師,后者情節更完整曲折,思想內容更為豐富,揭露皇帝(還有大臣)的愚蠢也更為深刻。歐洲童話多屬搜集的民間故事,其中常有外來內容,以至有的不同國度的童話我們一看就能看出來自同一個母題。安徒生童話稍有不同,創作的因素較為突出,但也仍“有些是根據民間傳說寫的”,只是更多地“注入了現實生活的內容”罷了(葉君健先生語)。東方的傳說包括佛教傳說十七、十八世紀以來多有傳入歐洲的。可惜我對此缺乏研究,不知盤頭達多這個故事傳過去沒有;如果傳過去了,安徒生有沒有機會讀到或聽到。因此,也就不知這相似究竟是由于有意的“嫁接”還是無意的偶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