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與火的傳奇

塞夫 麥麗絲

影片拍完，導演的追求與藝術手段都已進入了膠片，再說什么都嫌多余。但編輯部希望最好能對青年朋友們說點什么，我們想來想去，只好權以補白為題再談幾點創作之感。

《東歸英雄傳》取材于蒙古民族歷史生活中的一段真實史跡：公元18世紀中葉，從中國遷徙到伏爾加河下游生活了近200年的蒙古土爾扈特部，由于不堪忍受沙俄葉卡捷琳娜王朝的種族滅絕政策，在其首領渥巴錫汗的率領下，經過數年準備，舉部20多萬人東歸故土。一路上，他們沖破沙俄軍隊的重重圍追堵截，攻克歐亞大陸的無數自然屏障，歷經了250個日夜的風風雨雨，最終以損失了10多萬人和上百萬牲畜的慘重代價，抵達中國新疆。從而，實現了幾代土爾扈特蒙古人重扎故土的宿愿，為人類歷史書寫了最后一次民族大遷移的悲壯詩篇……

關于這次歷史事件，曾引起世界各國的廣泛注意。俄羅斯與德國的史學家、美國與日本的研究者、中國的小說家，都從不同的角度論述與描繪過這一事件。即使今天，依然有諸多專家學者從人文學、歷史學、民族學、人類學乃至生態學和自然學等諸多方面，對這段歷史作著更深層的研究與考證。而作為蒙古族導演，我們又豈能面對電影在這方面的空白甘愿沉默：

為此，我們一直在醞釀、籌措、奔波……

每次踏上新疆的蒙古草原，聆聽那里的老人與孩童吟唱土爾扈特蒙古人回歸的古歌，我們便在心頭飲淚。倘若沒有200年前的東歸英雄，將會有多少蒙古人流落他鄉……我們那英雄的祖先，誓死不為奴、不自由勿寧死的精神，深深地震撼著我們的心靈，促使我們加快了行動的步伐。

然而，當我們最終有條件用攝影機描繪這段悲壯的史詩時，卻痛感到中國電影的“囊中羞澀”。不得不截取其中的一段小小的傳奇，而將驚心動魄的主干留待未來。

以小見大的取材，配以動作片的樣式，展現英雄喋血矢志東歸的征戰，也許是目前條件下表現“東歸事件”的最佳方案。眼下，電影全面推向市場，發行機制尚不健全，港臺片乘虛而入，他們以巨額投資、明星效應、先進技術吸引了大批觀眾。處于劣勢的國產片該怎么辦呢？自嘆弗如或是怨天尤人等于投降，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跑又不具有人家的條件顯然也不靈光。我們唯有確立競爭意識，在現有條件下充分發揮自身的優勢和特長，以新和奇吸引觀眾，用情和理打動人心。為此，我們將情感的表達寄放在民族歷史的廣闊視野中，而把影片的視點定位在幾位英雄人物的身上，充分展示武士們壯烈獻身于河川、戈壁、草原、大漠……以斷橋墜敵、風車拼殺、長鞭擊賊、河川浴血、大漠斷魂等悲壯情節，賦予主題一種悲劇意蘊的英雄主義和民族犧牲精神。一位美國作家在他撰寫的歷史小說《土爾扈特人》中，曾作過這樣的描述：“……那個黃皮膚武士，在戰斗中失去了戰馬和兵器，還擰下已經斷了的小腿充當武器和哥薩克人戰斗。直到死，他的目光依舊凝望著那從未到過的故鄉……”正是這樣一種頑強的民族精神，維系著我們和劇中人物的情感，使我們無法忘卻在情節的驚險奇譎、廝殺的驚天動地中，緊緊扣住英雄們對故土的無限眷戀，對民族的赤膽忠誠，對自由生活的無比向往的高尚情懷。在那寄寓著“馬革裹尸”“青山埋骨”的悲劇情節中，我們沒去追求血腥恐怖的視覺刺激，而追求一種陽剛之美的寫意風格。因為我們不能也不愿為迎合某些人的口味，而減弱英雄形象所賦予人們的那種正氣、力量、美感。當今，許多有識之士都已意識到那種低俗的調侃和陽痿陰糜的影視形象，正在無形地損傷著中華民族的元氣。今日廣大的中國觀眾在呼喚英雄！

另一位俄國史學家也曾作過這樣的描述：“……駐扎在伏爾加河下游的土爾扈特蒙古族，大約20多萬人，牲畜數百萬。昨晚他們歡歌狂舞慶典節日，黎明之際整個部落便從地平線上消失得無影無蹤，連牲畜的糞便都沒留下。他們是真正的鐵馬飛騎……”這段話給了我們很大的啟示。我們熟悉草原，深諳馬術，為何不發揮我們的特長，用“馬上動作”與港臺片的“飛來飛去”較一高低呢？因此，我們動用了上萬匹馬，在“馬”字上大顯身手，在“騎”字上發揮才能。以真和狠的敘事手法，再現了英雄斷臂飛騎御敵，萬馬狂奔踏碎荒漠，十米斷橋人馬墜河等奇雄景觀。為使鐵馬飛騎賞心悅目，我們破除常規，以跳躍多變的角度和頻密快速的剪輯，構成新的視覺語素。因而全片出現1800個鏡頭，是一般影片的兩倍之多，最短的鏡頭不足8厘米，只有4格。這種影像的多變率，恐怕只有MTV采用過。

影片就是在這種情境中完成的。盡管我們的創作依然如往常一樣受著資金等諸多因素的制約，無法達到最佳境界，但令我們寬慰的是，攝制組全體同仁毫不計較地為之付出了許多、許多……

誰敢從十幾米高的斷橋上飛騎墜入天山下湍急的冰河？是我們的6位演員。當他們成功地為中國電影留下了精彩的瞬間時，我們卻覺得區區600元酬勞著實拿不出手。而他們卻灌一口烈酒說：“咱不是為這個……”

誰又能不為男配角——世界馬術冠軍為拍戲在臉上留下的永久性傷疤而痛心！他卻笑著安慰大伙兒：“我決定放棄金牌，成為牛虻式演員專業戶……”

就是再硬的漢子，也會為載我們全體人員跑遍天山南北，在停機前一天因疾病勞累長眠在異鄉土地上的老司機而流淚的。當攝制組的全體人員佩帶著白花，望著那縷濃煙消融在草原的暮靄之中時，才深深地領悟到他那善良的妻子，為什么沒有提出更多的要求。也許，這就是我們這些馬背民族的后代，為告慰祖先的英靈，奉獻的一點點真誠吧！

我們酷愛這片生于斯、長于斯的土地，也將繼續耕耘那些屬于我們自己的、那個歷史的輝煌的夢……

《東歸英雄傳》故事梗概

負責勘查東歸路線的阿拉坦桑千戶及其女兒莎吉爾瑪率領武士趕回部落，發現渥巴錫汗首領已率隊離去。這時，沙皇派來追殺的哥薩克騎兵將他們堵住。戈里高力男爵企圖威逼利誘千戶交出東歸圖，千戶與眾將士奮力廝殺沖破了敵人的圍堵。

夜幕的山林里，莎吉爾瑪和千戶的衛士阿布沉浸在回憶中，突然先后昏倒在地。一漢子從樹上躍下，將莎吉爾瑪抱起。這漢子自稱是桑格爾，他救活了莎吉爾瑪和阿布，請求千戶同意帶他一同東歸。

當他們途經一小鎮時，茨岡女人妮妮娜上前糾纏，由她的搭擋“猴子”禿麻兒乘機偷走了阿布懷中的東歸圖。千戶一行離開小鎮后，阿布即發現圖丟失。千戶遂派阿布、莎吉爾瑪和桑格爾潛回小鎮，尋找妮妮娜。這時，沙皇爪牙“鷹”出現，指示桑格爾完成使命。阿布找到妮妮娜，方知圖已落在敵營。魯莽、剽悍的阿布又獨闖敵營，在禿麻兒的協助下找回了圖。經過一番搏斗后阿布火燒敵營，但最終被擒。禿麻兒只身逃脫，將圖交給了千戶。

桑格爾是“鷹”用他母親做人質被逼充當奸細的。為了救母親，他要贏得莎吉爾瑪的感情以便獲取東歸圖。不料妮妮娜也對他一見鐘情，于是兩個女人在感情上發生了一場沖突。

千戶一行趕到哈拉芒斯山口，戈里高力將阿布的尸體拖到水中踐踏，妄圖激怒千戶中其圈套。阿布的慘死使眾武士失去了理智，不聽千戶勸阻沖入敵陣拼殺。危難之際，妮妮娜帶著萬馬群趕來。排山倒海的馬群沖垮了戈里高力布下的陣勢，戈里高力也湮沒在萬馬亂蹄之下……

千戶揭發了桑格爾的真面目，莎吉爾瑪悔恨交加，拔出匕首向情人刺去。桑格爾捂著傷口，向千戶說出了心中的懺悔。來無影去無蹤的“鷹”只好親自出馬，與千戶等在茫茫戈壁上展開了一場殊死搏殺。悔悟的桑格爾，最后與“鷹”同歸于盡。莎吉爾瑪抱著奄奄一息的阿爸，告訴圖已被毀。千戶拔出匕首交給女兒，讓她將刺在自己背上真正的東歸路線圖割下來，去追趕大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