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中國音樂美學學會發起,中央音樂學院、中國藝術研究院音樂研究所、山東淄博師專聯合主辦的第五屆全國音樂美學學術研討會,于1996年5月8日至12日在山東淄博召開。來自全國各地以及旅居海外的代表五十余人與會(其中學會會員三十余人),共收到論文四十余篇。會議以“音樂存在方式”為主題,與會代表圍繞這一主題以及與之相關者,進行了廣泛深入的討論。
會議涉及論題包括:形態工藝學與社會人本學,主要針對音樂作品的存在方式;審美人文學與文化人類學,主要針對音樂作為人的一種存在方式與音樂存在方式;對西方有關音樂美學理論的介紹歸納與評述,主要針對伽茨和茵加爾頓的評價;以及音樂的整體構成,音樂的特殊性,音樂作品,審美意向,音樂存在的邊緣結構,音樂存在方式的現實泛化,文化學問題,元理論問題,審美價值,人文存在,等等。
毫無疑問,音樂存在方式僅僅是一個抽象的概念,其具體則有賴于藝術存在、歷史存在、文化存在、生命存在而成型。也就是說,作為藝術的存在,體現為特定的音響結構方式及其功能作用,并相關社會普遍心理或文化極端品位;作為歷史的存在,體現為特定的歷史現實及其音樂思潮生態,并相關社會分工與歷史定位;作為文化的存在,體現為特定的族類群體生活、行為方式及其音樂風格類型樣式的形成,并相關家族記憶或族類識別;作為生命的存在,體現為特定的個體人格及其音樂文化當事人審美理想的生成,并相關任一事件及其當事人的即時姿態;因而,音樂存在方式必然是一個動態的結構過程。基于音樂是人的創造這一事實,則音樂作為人的一種存在方式、音樂存在方式、音樂作品存在方式,理應是這一命題的全部內容。然而,作為問題的焦點,無疑以音樂作品存在方式作為切入路徑,不僅能夠顯現出問題的現實性,而且也有助于理論的提升。
關于音樂作品的存在方式問題,有觀點認為,音樂作品存在于一個特定的“主體——對象——主體”的循環流程之中,其始端為人類主體審美意識,并通過捕捉音響形態來體現自己,中間經過客觀化的一度創作(作曲)、二度創作(表演)、三度創作(導致或促使音響發生成熟的其他形態方式)的推演,其終端為使音響形態活化為人類的主體審美意識,并發揮人際傳通的效能。而進一步的問題則是,在這特定始端區與終端區所劃定的域限之內外,其自身之有序循環是否能夠有效地與他者之有序循環進行銜接,以至形成無始無終的慣性。也就是說,在始端-終端區域之內,立美-審美具有先后性,然而,在此之外則應是立美-審美的互動,即在始端區之前作為自然本體的審美對象,與在終端區之后作為人文現象的立美主體,如何形成更大范圍與可持續的復合流程。
關于音樂的原作問題,有觀點認為,音樂作品是一種精神與物質結合的存在,是一種有精神內涵的實在客體,因此盡管其特殊性決定了它具有某種相對不確定的特性,但它仍然和其它藝術作品一樣,有一個作為實在客體的原作,而這個原作就是樂譜。持不同見解者認為,音樂的原作是一個實在客體,但并非負載或凝固在某一實體上,除了所有藝術作品都有賴于各自的質料與形式以外,音樂作品的原作更是通過一系列相關的過程之后的動態生成,也就是創作、表演、接受不同環節的轉換,是否具備各自立美、呈美、審美結構的諸多可能性及其有序銜接,而具體的樂譜、樂器、樂耳,則僅僅是一種媒介或者載體。由此,關于審美意向的問題就顯得尤為突出,依照茵加爾頓的理解,由于音樂作品與其演奏、與有意識的感受、與記載它的總譜的不同一,因此,音樂作品在其全過程中都不是實在客體,而只能是純意向性的對象,由此則為音樂作品的存在方式。然而,深入一步從現象學的原理出發,則這種有悖于簡單事實的描述,從另外一個角度擴張了“現象”的邏輯邊緣與理論空間,即一方面作為觀念的范疇顯現于意識之中,另一方面作為實在的范疇顯現事物自身。無疑,意向作為主體的一種活動,有明確的對象,并通過一定的活動方式達到目的。作為主體的意識活動,意向不僅指向對象以形成“我思”,而且還進一步指向意向本身以形成我思“所思”。有鑒于此,似乎有必要去除現象的遮蔽以進一步敞開其原真的意義,或者將其設入到具體的歷史范疇中去進行動態的考察。
關于音樂的本體問題,有觀點認為,它是一種具有多種內涵的“意義復合體”,但又必須通過一定的物質載體和顯現體才能夠被賦予特定的感性本質,從而成為可供眾多主體在不同時空間里進行體驗和相互交流的存在物。顯然,音樂是人類感性活動的產物,因此,在對音樂進行理性分析的同時,也必須還原其感性的判斷。與此相應者,即使在實際的音樂構成過程中,無論是對音樂文化整體存在的屬社會性的認知,還是對具體音樂作品構成的屬質料與規則的認知,都無需通過審美經驗的原始積累,因為前者只需通過文化的傳統、接受歷史的規范,后者也只需通過教育與訓練、接受公眾的約定,因此,它僅僅只能作為一種伴隨性的行為動作,而絕不是音樂創造的必要基礎與充分條件,唯有審美直觀才是真正的起點。由此,有必要在理論上擺脫認識論的漩渦,而進入到價值論的界域之中,并進一步在歷史的范疇內,使作為音樂美學問題的認知編年與作為音樂審美問題的體知編年得到理性的澄明。
除此之外,在音樂美學研究中最為普遍和持久的一對關系范疇“內容與形式”以及“自律與他律”也有所涉及。關于內容形式的關系問題,有觀點認為,由于音樂作品的具體運演特性,而使其形式并沒有徹底同內容分開,正是這種運演性使得它具有了某些模擬、模型的性質。有觀點認為,作品的內容作為可容納的審美內涵是憑藉形式的構成,并受形式的制約,因此是與形式的建造同時成立的,在本質上兩者無先后可言,由此回溯,作為作品構成之先決條件,審美意識的預先成長成熟與音響材料構架及其與審美經驗的聯結在主體意識中的積累,也是同時的。關于自律他律的關系問題,有觀點認為,在立美階段,審美意識的他律性想象是愈益轉換為音響結構的自律性組織;而在審美階段,則是音響結構的自律性組織愈益生成出新的審美意識的他律性想象。有鑒于此,似可將這兩個傳統的關系范疇加以復合,即在確認“內容-形式”彼此相屬與“他律-自律”互為銜接的前提下,似可以用“結構-功能”關系來指認這種關系,結構的唯一性表明“形式-自律”的絕對自在,功能的多樣化表明“內容-他律”的相對他在。
會議期間,還舉行了中國音樂美學學會會員大會。會上,于潤洋會長代表理事會作題為《1991—1996音樂美學學科發展與學會工作的回顧與展望》的報告,報告從學術研究與學術隊伍兩方面對五年來我國音樂美學學科進行了回顧,并對當前我國音樂美學學科狀況進行了估計:如果說到1991年上一屆年會為止,我國的音樂美學已經基本上完成了起步階段的話,那么,是否可以說,從那時起到1996年本屆年會止這五年間,我國的音樂美學已經基本上進入了在擴大學科領域的基礎上,扎實地向縱深發展的階段。此外,報告還對學會五年來的工作進行了回顧。最后,從四個方面提出音樂美學學科隊伍的特色和品格:有比較扎實的哲學-美學理論基礎,有相關學科之間的滲透意識,對音樂本體有深切的感性體驗和深刻的理性認識,要努力樹立扎實樸素的學風和堅韌不拔的學術探索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