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田草
說實在的,汽車是可惡的東西。還在北京居住的時候就不喜歡這種東西,不論是大的還是小的。先說大的,北京的曾比上海的好,據說現在也快差不多了。一進得車便是一番蠕動磨擠,一路下來,被消化得精疲力盡之后,再被排擠到門口,最后撲哧一聲給泄在地上——我的體形就是這么給弄壞的,我想。小車也好不到哪里去。首先是那些司機的臉莊嚴得難受,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你跟他老婆的事兒八成已經發了。鉆進車里又是另一種折磨,每部車里都有一股精心配制的令人昏眩的氣:油味煙味車味腳味……
澳大利亞的車也不可愛。坐公共汽車倒是不擠,但是難得坐得上。政府懶得與工會糾纏,不愿發展公共交通。尤其是從前工黨在維多利亞執政的時候,任憑工人階級領導一切,把事情搞得一塌糊涂。那時若要乘一輛電車,直要等得你拍遍欄桿又把吳鉤看了望斷天涯歸路最后只好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澳人生性平和,不愿與人論長短,只是狠下心來,自己買一輛私車了事。我也是這么給逼得成了私車主的。
養車費用讓人疼得咬牙切齒。先不說不斷上漲的油價,每年1000澳元是必不可少的,包括上路費保險費和維修費。與此同時,你的車每年貶值1000澳元。當然,有車后要方便得多了,澳大利亞的公路是世界一流的,四通八達不在話下,路面總是那么平滑,信號設備也很完整便利。市區行車限速時速60公里,郊區可以到80公里,遠郊一般都是100公里以上。可惜澳人生在福中不知福,不懂得細細地受用,不論男女,駕車皆以奔喪的態度操作。限速60必開80,限速80必開100,限速100必開到它150,所謂“磨洋工開飛車”是澳民族劣根性的一部分。因而每天必有一名到兩名在電視新聞上報喪,死的多是二三十歲的青年。除了那些排隊等待移植內臟的人在電視機前竊喜之外,多數人都為路上又少了一兩個冒失鬼而慶幸。
所以在路上行車,想到開車的有不少剛注射了海洛因可卡因抽了大麻的家伙,有那些剛剛灌了幾杯的家伙(澳人大多嗜酒但酒量都很慚愧,幾杯啤酒下肚居然也能成為發酒瘋的口實),開起車來往往是不寒而怵。澳人在車后窗上總貼些標語口號,有的是政治的,有的是車主所支持的球隊的標志,還有一些就是對其他駕車人的警告:“車上有幼兒!”“別跟著我,我也迷路了!”“滾一邊去!”“如果你酒后駕車,你就是他媽的白癡!”(這是澳官方道路事故保險公司的正式宣傳口號)。當然也有比較文雅的語句,曾記得看過一張貼在車后窗上的字條:
“能看清這些字嗎?如果能,那就說明你離我太近了!”
澳大利亞每年要花費好幾百萬澳元攝制預防車禍的電視廣告,發展到今日其廣告拍得驚心動魄,叫人過目難忘要知道澳的電影業一直半死不活,沒人肯投資,但車禍廣告現已是世界第一,許多國家前來采購,弄回去譯成本國語言播放。據說是非常靈驗的。
你也許會想,事情既然如此嚴峻,澳人在路上應相互提醒照顧才對。這要看你的提醒照顧指的是什么。
剛上路開車的時候,常常是大白天的,常有從對面開來的車向我閃燈打信號。我開始不明白那些人想說什么。后來朋友告訴我,他們在向你通風報信,說你在前方將會遇到警察的測速雷達槍,放慢車速!我倒是從不超速的,不過后來觀察了一下,果然如此,那些持雷達槍的警蔡大多坐在停在路邊的車里。
這是在路上行車時你能遇到的最親切溫暖的事了。澳人就是那么地可愛,撞死事小,罰款事大。入鄉隨俗,我后來看到警察時也如此這般地通風報信了。
今天西方的經驗是,道路愈寬,車就愈多,車愈多,禍害就愈大。所以歐洲國家又開始注意到公共交通的重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