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兒子不快樂

曉敏

每一個做父母的都想讓孩子過得快樂。我也同樣,從生下兒子的那天起,就想讓他快樂,盼他一生都快樂。我相信我能做到。

首先,按多數人的標準而論:讓孩子快樂,一要有錢,二要孩子健康。但我認為,金錢和健康不能完全與快樂劃等號,只有讓孩子的天性得到盡情發揮,精神不受到禁錮,身心得到全面發展,那才是真正的快樂。

因此我從不用金錢為兒子制造快樂,而順其自然由他發展,干他愿干的,玩他愿玩的,由著他快樂。我的兒子著實快樂。他從小沒有背古詩、學外語的附加課程。兒子喜歡運動,兒時他在桌下、床下盡情地爬;上小學時賽跑磕掉新長的門牙,他依然快樂;腿上扎進大釘子他滿臉的勇敢。兒子喜歡“逞強”,5歲起就獨自乘公共汽車、地鐵出行;家里買醬油、醋全被他承包了;上小學后,中午回家自己熱飯已成為他的驕傲。兒子喜歡新奇,到處收集車、炮、飛機的畫冊和模型,并用電腦把它們的型號、產地、時速、性能列成表格,深入得了如指掌;在中學的課堂上,他觀察窗外樹上的“知了”,竟沒聽見老師在叫他,挨了批以后仍然一臉的粲然;有一段時間,他一連幾天一下課就往校內的池塘跑,以致幾次上課鈴響沒聽到,我被“請家長”后,氣得直問他為什么,他瞪著大眼睛對我說:“這幾天,我已完完全全觀察到了小蝌蚪的變化,你真不知道,那有多神奇……”立即,我的氣惱被他的快樂所壓倒。

我的兒子聰明,聰明給他帶來無盡的快樂。他天生喜音樂,幼兒園時老師教幾個孩子拉手風琴,學得并不經意的他拉得最好;小學時,他常和一個孩子在音樂課上較著勁兒比音高、比視唱,他們班的音樂課特活躍,兒子出盡了風頭,在老師跟前極少受寵的兒子,一次竟被音樂老師抱到了腿上,弄得他那天異常興奮;一天,他隨著一段樂曲哼唱,搞音樂的奶奶在一旁靜聽后,大呼:“不得了,不得了,這是門德爾松的D大調,你怎么會的?”兒子得意地說:“聽的唄!”他還喜歡繪畫,他的畫在小學時被《中國少年報》征集,選送到紐約參展。他最得意的要屬計算機,他5歲時自己到少年活動中心報名開始學習計算機,每星期風雨無阻堅持到現在,六年級時曾參加了全國少年計算機基本操作競賽,獲得了三等獎。專業課中兒子的地理、歷史最好,剛學中國地理,他就想知道世界地理,這兩門課不用我們問,大考、小考回回拿100……我的兒子有多快樂!這些快樂歸結起來,都是由于他發自內心的熱愛,沒有誰去逼迫他。我為他的快樂而快樂。

但現在我的兒子不快樂,這個不快樂已經開始動搖了我盼他一生都快樂的愿望。他的不快樂來自對“主科”的不熱愛,小學和中學老師的評價都是“副科好,主科不好,學習憑興趣”,副科成績再好,主科成績不是高分,他就不是好學生。我從不為兒子不是好學生,或將來上不了大學發愁,我也絕不不客觀地“望子成龍”,但我認為兒子必須接受好的教育,他得學會掌握知識,得在學習的艱辛里、在與困難的抗爭中感到快樂,才會懂得快樂的真正含義。我花錢送他上重點中學的初衷正發自于此,為的是那里有好的教學條件,有經驗豐富的老師,或許在那里兒子會得到學習的快樂。

憑心而論,學校老師抓得真緊,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一學期按成績排一回隊,每天寫完作業家長得簽字。兒子著實辛苦,每天早上5點半起床,下午5點半回來,吃完晚飯后,扎下頭就去寫作業,一寫就到11點,早的時候也得到10點。我的兒子也真爭氣,初一期末成績排到全班20幾名,家長會上排隊的氣氛,使我也由不得把兩眼盯在兒子的成績上,成績成了判定孩子好壞的標準,成績成了全家喜怒哀樂的引線,兒子成績一好我能踏實幾天,成績一不好我的心上班都提著。而偏偏兒子不懂得分數的重要,成績好了不見其高興,成績不好不見其氣惱,真可謂“皇上不急,急死太監”。初二時兒子的成績有了浮動,一次英語考試不及格,家里是媽說了爹說,爺爺說完奶奶說,最后老師還要請家長,后來兒子還被老師罰寫每個單詞100遍,兒子不怕,竟然把三支筆豎著綁在一起,寫一個單詞等于寫三個,看著午夜已11點半的鐘,我不得不默許了他。就這樣,我的兒子能快樂嗎?一天,傳說要鬧地震,兒子聽說后突然爆發一聲大吼:“快震吧,先把我們學校教室震塌了,就不上學了。”喊完了才發現心急語失,但這真是他由衷的呼喊吶!現在我也很矛盾,一下班看見他在學習,心里就痛快,看見他在玩,氣就不打一處來。可是看著他每天早起晚睡的,又覺得這哪里像學生,真像一匹拉磨的驢,沒有一絲快樂可言。

生就一顆快樂心的兒子,現實無法讓他快樂,社會競爭激烈的今天,想今后他也不會快樂。我想讓兒子快樂,盼他一生都快樂,可我不能做到。我真后悔生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