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關有約

謝建欣

他愛祖國的錦山秀水,她愛軍人的俠骨柔情,他和她永遠崇尚的那種一生一世的付出和忠貞不渝的愛戀……

他用積攢了18年的

青春和力量“啪”地甩

出了一個軍禮……

李政童年的記憶是酸澀的。

爺爺奶奶長期患病,大哥右腿殘疾,生活不能自理。一家人全靠父母每月在生產隊拼死拼活掙來的工分支撐著。后來,叔嬸又先后因病不治而去,留下兩個不滿3歲的孤兒也進了李政的家門。為了生活,年幼的李政只好隨著兩個姐姐四處撿破爛討飯度日。5歲那年,小李政獨自在離家70多里的一個小鎮上乞討時,已3天沒進一粒米的他走著走著一個跟頭餓昏在路上。幸虧兩個解放軍叔叔發現后將他送到醫院,才把他從死神手里搶回來。后來,兩位叔叔還送他小袋米帶回家。從那時起,當兵,就成了李政童年唯一的夢想。

童年的辛酸,留給李政的絕不是屈服,當兵的愿望成了他的精神支柱。1987年底,高中畢業的他懷著一顆獻身國防的赤子之心,來到了南國綠色的軍營。條彎彎曲曲的山道把他帶到了位于中越邊境的法卡山。面對長眠了無數英靈的英雄山,面對新兵連長,他用積攢了18年的青春和力量“啪”地甩出一個軍禮:“報告連長,新戰士李政到法卡山一連報到!”

即使在鴿哨系著陽光

的歲月,軍人這個稱

謂,也同樣意味著犧牲

下連的第二天,兩位坐吉普車上山的首長在連長的陪同下,向正在訓練場上揮汗如雨的李政走來。

“大個,想當偵察兵嗎?”一位首長問。

“想!”李政回答。

“當偵察兵很辛苦,你怕不怕?”

“只要部隊需要,再苦再累都不怕!”

兩位首長滿意地點點頭,他們在新兵連就聽說有個黑瘦的新兵搞起訓練來不要命,軍政素質都過硬,這次是專程趕來要他。就這樣,李政從一座山又調到另一座山,進行為期半年的偵察兵訓練。

南國的盛夏,驕陽似火。李政和戰友們在熱浪升騰的水泥訓練場上,進行耐力和耐熱綜合訓練。做俯臥撐,教官數到“1500”還沒有停下的意思,戰士們灑在水泥板上的汗水已被酷熱的太陽烤干,變成白花花的細鹽末。新兵中有好幾個人昏迷過去,被送進衛生隊,而李政卻依然一絲不茍地完成每個動作。

進行抗打訓練,他全身被打得青一塊紫一塊,像穿上“迷彩服”。有一次,李政肘部挨了500多棍后關節錯位,胳膊腫得像大腿,可他仍然讓教官繼續掄著木棍打,直到完成規定的次數,才去找軍醫療傷。

即使是鴿哨系著陽光的歲月,軍人這個稱謂同樣意味著犧牲。長期近乎殘酷的摔打磨練,使李政頭發脫落,渾身傷疤落了一層又一層,但倔強的他硬是咬緊牙關挺了過來。

而就在李政苦練的時候,在他的河南省平輿縣老家,還有一位姑娘牽掛著他。姑娘叫劉敬梅,是李政的高中同學。

上高中時,品學兼優的李政是全校出了名的,而他家的窮也是全校出了名的,雖然每餐吃的都是從家中帶去的干饃饃和腌蘿卜,但仍然上頓不接下頓,而他的學費更是靠自己撿破爛賣一點點攢出來的。劉敬梅看到這一切,便把自己節省下來的幾十元零花錢偷偷地塞進了李政的書包。誰知老實巴交的書呆子李政卻愣是“拾金不昧”,把錢交給了老師。好在那幾十元錢終因無人認領又回到李政的手中。高中三年,李政父母重病纏身,爺爺奶奶先后病逝。為不致李政退學,全校師生為他捐了幾次款,每次劉敬梅的捐款總是最多,但這并未能引起李政的注意。

直到在高中畢業的留言簿上,看到劉敬梅寫給他這樣一句話時,李政的腦袋才有點開竅:“綠色的土地是最肥沃的。我崇拜每個熱愛綠色的人,你的理想在遠方,希望你能實現。”打那以后,兩個人的關系才變得“不一般”了。參軍的前一天,李政把劉敬梅約了出來,沒說兒句就切入正題:“你愿不愿意嫁給我這個當兵的?”劉敬梅羞澀地點了了點頭。

1992年元月,李政回家探親,兩個有情人終成眷屬。

灑向邊關、灑向家鄉

是那同一片月光

這是一個怎樣的婚禮啊!新郎穿著一身嶄新的軍官服,新娘穿的是只有年節才舍得拿出來的絨棉衣。唯一值錢的金戒指是敬梅娘家掏錢買的。沒有熱鬧的迎親隊伍,沒有排場的婚禮宴會。李政一個人用單車把劉敬梅從岳父家接過來,騎到半路他突然想起襪子破了。于是又馱著新娘拐到鎮上。5元錢兩人各買了一雙新襪子,到家時,家里人放了一串鞭炮,算是向外人宣告李家辦了喜事。

婚后不久,劉敬梅還來不及享受蜜月的甘甜,李政就被一紙電報召回部隊參加一次軍事演習。那年冬,李政的弟弟和另一個收養的堂弟在敬梅的鼓勵下,也穿上了綠軍裝。一家人剩下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殘的殘。家庭的重擔就落在劉敬梅柔弱的雙肩上。

金秋時節,李家幾畝麥地收成不錯,可二老卻高興不起來。劉敬梅知道公婆的心事,放學剛回到家,立即下地收割小麥,一干就是幾個小時,累得她腰酸背痛,頭昏眼花,但她都咬牙堅持下去。公婆不忍心讓剛過門的兒媳受這份罪,便叫小兒子發電報召李政回家。劉敬梅忙勸道:“他在部隊上,守著國家的南大門,做的是國家的事,千萬別影響他的工作,家里的事有我和小弟,不也干得好好的。”十幾天起早貪黑地干,幾畝小麥全部收完,可劉敬梅已變得疲憊不堪。一次,她到河邊挑水,剛邁下河堤,只覺得雙腿一軟,“撲通”一聲連人帶桶落入河中……

第二年,劉敬梅有喜了,可不料婆婆的肚子也跟著大了起來,并且疼痛難忍。敬梅忙陪老人到醫院檢查,結果被確診為腫瘤,急需開刀手術。李家前債未清又添新愁,婆婆不想再連累媳婦,死也不就醫。敬梅一邊安慰婆婆,一邊無微不至地照顧她,開導她,終于使婆婆同意到醫院做手術。為了交手術費,不得已,劉敬梅紅著臉再次跑回娘家拿了1500元錢。手術后,為使婆婆早日康復,她給老人買來許多營養品,拌著稀飯一口一口地吹涼喂進老人嘴里,每天幫老人擦一次身子,換洗衣服,扶老人散心……全然不顧自己有孕在身、同樣也需要別人照顧。

劉敬梅懷孕的消息傳到了部隊,李政既高興又擔心。但作為軍人,他深知國家的利益高于一切。這時,他剛調到團軍務股,對業務不熟悉,人手又少,為不辜負首長的期望,他每天都忙到深夜兩三點鐘。這一年,軍務股受到上級部門的多次表彰,他本人也榮立三等功。部隊黨委根據他的德才表現,將李政破格提升,使他成為廣西邊防部隊最年輕的連長。消息不脛而走,敬梅所在的學校的教師和村里的鄉親們紛紛翹起大拇指。教師最懂得事業成就的涵義,劉敬梅抱著剛出世的女兒心滿意足地笑了。

作為軍嫂,劉敬梅義無返顧地承受著生活的重壓。這時,婆婆又患了第三次大病:胃穿孔。產后不久的敬梅又背上小孩,到醫院侍奉婆婆直到她病愈出院。

重病纏身的公婆照看不了小孩,敬梅就把女兒反鎖在家里,床沿攔塊木板。有好幾次,她下課回家,發現女兒臉色青白,拉了一床大便,而到了后半夜,孩子更是又吐又拉。每當這時,劉敬梅真想打個電話向丈夫訴苦,讓他分擔一份憂愁,可她轉瞬便又打消了這個念頭,一咬牙,抱著女兒就往村衛生所跑。

自從嫁了李政后,艱難困苦就像影子一樣陪伴著劉敬梅。幾年來,她沒買過一件時髦衣服,家里沒有添一件貴重的電器,就連生小孩時親友送來的補品也給了正生病的婆婆。最后還是娘家心疼她,擔心她累垮,幾次燉好雞湯讓她回去喝。即使這樣,她從沒拖過李政的后腿,一如既往地支持丈夫在部隊工作。

情在邊關

李政把青春和熱血都獻給祖國的邊防事業,超負荷的訓練和工作,使他患了嚴重的胃病。從1990年在桂林陸軍學院發生胃出血至今,他的胃病就一直沒有根治過,每個月都要周期性地出血二至三次。發病時,李政只好坐在辦公室桌前用打火機、茶杯蓋頂住胃部,大病時曾一次頂爛過3個打火機。

軍區首長被他忘我的工作精神所感動,命令他到大醫院接受治療。可他每次在醫院呆不了兩三天,便又匆匆地辦理出院手續回到部隊。幾年來,他帶的連隊被評為先進,他也多次被軍區評為學雷鋒先進個人、優秀基層帶兵干部、優秀學員、連長標兵等。

3年后,李政的弟弟退伍并娶上了媳婦,公婆的病也有了好轉,為了便于照顧小孩,李政給敬梅辦了隨軍手續。1998年10月,敬梅帶著女兒千里迢迢地來到邊關與丈夫團聚在一起。

劉敬梅來到連隊,同時也帶來了一張5000元的欠債單,日子過得仍舊緊巴巴的,但每當有戰士需要幫助時,她都會慷慨解囊,從不含糊。一次,副班長李傳紅的母親病逝,患重病的父親,因家中負債累累,住院僅一星期就不得不出院。消息傳到部隊,原本朝氣蓬勃的小李一下子變得沉默寡言,整天打不起精神來。劉敬梅把丈夫打算給她買件像樣的衣服的150元錢全部捐給了李傳紅,還以自己的親身經歷,鼓勵小李正視困難與挫折。

劉敬梅隨軍不久,一些北方的戰士向她反映炊事班做面食的手藝不高,劉敬梅就主動請纓到炊事班,手把手地教炊事員發面,做饅頭,包餃子,拉面煮面等“絕招”。

有了劉敬梅這樣的賢內助,李政一心撲在工作上。連隊駐守在中國九大名關之一的友誼關,是我國南疆最大的對越關口,連隊的訓練,值勤,巡邏,甚至日常生活都隨時處在過往的國內外人員的注視中。在李政的帶領下,連隊一直保持著幾十年來形成的優良傳統。優秀的干部帶出合格的戰士,鑄造過硬的連隊。去年連隊榮立集體二等功一次,被廣州軍區、廣西壯族自治區授予“友誼關下好二連”的榮譽稱號。李政和劉敬梅,這對歷盡艱難困苦、與軍營有不解之緣的夫妻,猶如遍布南國的木棉,為邊關甘愿奉獻人生最美好的青春年華,立下了永遠伴隨邊關,保衛邊關的誓約。

(作者通聯:廣西憑祥54245部隊政治處)

責任編輯:耿海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