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艾禾
8月底,由徐闖的“逆火”小組制作、大恒電腦公司出版的一款新游戲《天惑》正式推出。北京的不少新聞媒介上都報道了這一消息,這條消息湮沒在各種信息之中,似乎不算什么了不起的事。然而在國內的電子游戲玩家中,他們等待這個消息已經很久了。
徐闖和他的“逆火”小組在電子游戲這個行當中是帶有傳奇色彩的人物。有種種的傳聞,說徐闖是15歲闖美國,18歲就回國辦自己的公司等等。待見到徐闖,他一一予以更正:他是14歲到美國與早在那里的父親團聚的,然后繼續上中學,高中畢業以后,他計劃先干一年活,再用賺到的錢去自費念大學。但是就在他為美國一家電子游戲公司干活的期間,“發生了一件事”,使他決定先回國來做游戲,將來再回去上大學,那年,他19歲。回來幾個月后,他創立了自己的“逆火”小組,歷經3年,才做出了《天惑》,現在他已經22歲了。
徐闖的模樣,酷似國外新聞媒介上對這類“少年電腦天才”的描寫:他長得瘦瘦高高,穿著隨隨便便的T恤和牛仔褲,留著長長的披肩發,某些時候他一定會給梳起來,在腦后扎成一把馬尾。他邊遞過來一罐可樂,邊介紹他的“逆火”小組:年齡都在18歲到23歲之間,一水兒的男孩。這是一間極簡陋的辦公室,除了幾臺電腦、臺空調和張我正坐著的沙發及茶幾,竟再沒別的東西。我覺得地上好像太空曠,后來想起來了,水泥地上沒有這種場合應該有的地毯。這里實際上不僅是他們的辦公室,也是他們吃飯或者休息的場所,他們一旦開始上班,就是十幾個甚至是二十幾個小時,吃在電腦旁(通常是幾個面包),卻不會睡在電腦旁,因為根本不睡。
“我們的作息時間表是:下午一兩點來上班,直干到明天的天亮。這可能是打游戲時養成的‘惡習吧。不覺得累。我們是因為喜歡游戲才來做游戲的,要是喜歡,怎么會覺得累?當然,在《天惑》做到最緊張的時候,比如就差兩個星期就要交活了,我們一天會工作20幾個小時,那還是挺累的。所以我們現在也說以后要改改這種習慣,也愛惜點身體嘛。”
徐闖第一次摸計算機是在不到10歲的時候,那時他還在國內。在更早的時候,也就是他剛剛能拿起筆的時候,他最喜歡的是畫畫,“當時我是立志長大要畫小人書的”。到了四年級的時候,他的計算機可以把全班的男生都給吸引到家里來,他也曾一口氣打過兩個星期的游戲。就是玩成這樣,也并不影響徐闖的功課,他仍是班里的學習尖子,考上了重點中學。在他到了美國以后,計算機就玩得更瘋了,而且那邊的學校是鼓勵孩子這樣做的。本來他就有美術的基礎,在那里他又開始學習一些電腦美術的課程。上高二的時候,他就已經自己編制了一些游戲,當時做游戲不是為了賣的,但卻被一家電腦公司看中拿去發行了。這樣在高中畢業后,他就進了那家電腦公司打工。說好是干一年就回去上大學的,但是剛干了半年多,有一天,公司拿來了一個游戲,是臺灣人做的想在美國發行,被這里的人一通貶斥。“或許就是這件事刺激了我,我想回國,做自己的好游戲。”
回國后,徐闖進了國內的一家電腦公司,可是干了幾個月,他就干不下去了。“那里的體制不行,我斷定做不出好游戲。”他決意自己干。他找了幾個自己兒時的好友,開始組成“逆火”小組的雛形。“我們從那個時候就開始做《天惑》了,當時想的制作周期是一年,沒想到,這一干就是26個月。”
今天的“逆火”共有十幾個人,除了有徐闖的朋友,還有朋友的朋友,還有的是看到“逆火”在雜志上做的廣告找來的。可以說,這是一群年輕的志同道合的理想主義者。他們有的人是在校的大學生,從當初參加高考時就開始在這里編寫程序,一直到考上大學后仍是每周都會來,周末更是整天泡在這里;還有的人,比如這里的美術總監馬江,原來是在廣告公司做的,在電腦動畫界是數得著的高手,現在投身到“逆火”,不知少掙了多少錢,因為在“逆火”干,收入少得都說不出口。“來這就是因為這里有意思”,馬江說,“上這里來的人都不是為錢來的,可以說,要想掙錢,我們這里許多人原來
都是掙大錢的,而且從這里出去馬上就可以掙大錢。”
“沒有人給你們這個小組投資?或是干脆把你們給收購了?”
“有啊,但是我們對這個很慎重。我們很看重這家公司是不是專業做電子游戲的,也就是說他們內行不內行。不內行的人會有一套很不合適的管理方法,我們沒法適應。我覺得國內的電腦公司對待游戲是一種急功近利的態度,急于拿這個賺錢。結果你看,越是大的電腦公司做的游戲游戲性越差,投資少,又不肯下功夫精雕細刻,怎能做出好游戲?——可能我們又太走另一極端了,做得太下功夫花時間,恐怕也不行。怎樣找這個平衡點:就是既能講究效率,又能做得游戲性很強,這個平衡點國內公司還沒有一家能找到。說到這,我覺得國內的游戲業與世界先進水平至少有10年的差距,如果同行們齊心,趕上去的路雖然很難走,但還是能趕上的。”
難以想像的是,《天惑》這樣的游戲竟然是在這樣一種條件下做出來的。“逆火”的啟動資金是一筆貸款,已經還了。平常的維護費用和房租等等費用,靠他們攬一點外活來維持。缺少資金和人力使得他們的工期一拖再拖。“要是《天惑》能在去年推出來就好了,那時候這里面的技術還算是先進的。現在,這種玩法的游戲(槍戰類)本身就顯得過時了,這一點我心里很清楚。”
盡管是這樣,那些“身經百戰”的玩家們(雖然他們平常可以不客氣地挖苦許多游戲),卻對徐闖極客氣,對《天惑》予以一片寬容的好評。這一點也令徐闖感動:“說實話,其實最早做《天惑》本來不是為了上市的,只是為了積累經驗。當時我覺得做這類游戲最有把握,因為在美國就做過這類游戲。沒想到一積累經驗就積累了3年。現在我覺得對不起大家的是我們人力緊張,沒有能力去做售后服務,最多是在網上回答點問題。這本應該是一個正式的公司起碼該做到的事。”
回國3年,徐闖長大了。長大的標志是,他需要為他人著想了。比如還要不要回美國讀大學的問題,這個問題始終纏繞著他。“按說當初說的是回國一年就回去念大學的。家里一個勁兒催我,強烈要求我回去。可是現在不可能呀,這有一攤事,一群人吶!
“原來大家是靠一種共同的興趣和志向聚在一起的,無所謂管理。但是以后恐怕不行。我原來從來沒想過還有管理這么檔子事!因為我那時太小了。最簡單的,從來沒想過大家還要吃飯,因為我就是一干起來就不吃飯的,要不然我怎么會這么瘦……如果我留在美國,我可能會在美工上有更大的成就,而留在國內,我會在當一個電子游戲的策劃人、制作人的方向上發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