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曉宇
像讖語,我曾被告知,干這項目至少得搭進去10年!
從1995年10月在江西舉辦全省性EM技術培訓班算起,我“移師”江西近兩年,期間在北京呆的時間不足兩個月。鬼使神差似地弄成家業兩地,相隔兩千多公里。不是分配,不是過去響應號召上山下鄉。和老婆一照面,耳朵先被來回蹂躪:咱們不愁吃不愁穿,你中的哪門子牙邪?
老婆沒錯。在北京怎么干都挺自在。活在體制外,只要生計無虞,又遵紀守法,沒什么風險不可嘗試。我在北京生活十幾年,早就水乳交融,天地廣闊大有可為之事。然而,此時我卻迷上了農村。
1994年我正在主辦一份刊物。團中央一位老同學打來電話:“曉宇,有一件事情愿意做嗎?”聲音不像往常沉穩,很急切。他說的是EM,關于EM的種種充滿魅力的字句很強烈地刺激著我的大腦
EM,日本琉球大學比嘉照夫發明……整個生態系統都存在的5大類菌類組成,80多種微生物……農林牧漁、環保、醫療、工業通用……60多個國家和地區已經推廣……代替農藥化肥保護耕地,養殖上可以增強抗病除臭……低成本處理污水和垃圾……農民一旦有了EM,不僅輕松致富,而且還保護了家園。
我和老同學之間的話題很快轉入市場問題。對于我們這樣一個污染日漸嚴重的農業大國來說,其巨大的市場其實已不言而喻。但老同學告誡說:“農村不比城市,農民傳統得很。再說,EM20元一公斤,不可能暴利,比嘉照夫為了農民買得起,甚至沒有申請專利。除非EM產業有相當大的規模,否則恐怕得10年才會有大收益。”
10年,的確是太遙遠了。哲學地看,投資舉棋不定,這巨大豐厚的市場資源恐怕就成了撒哈拉大沙漠,一腔子精氣神吸空了不打緊,多少資金扔進去都可能被吸干。可是,想獲得石破天驚般的收益,又怎能沒有風險呢?我大腦一熱,大腿一拍:干!便格外抖擻地把下半輩子給賭了進去。
緊接著,迅速進入常規運作:辦公司,與日本頻繁接觸,謹慎起見,配合中國農業大學教授們在北京近郊農村進行試驗和論證,不懂現學,常常碰到這種情況:上午還舒舒服服在散發墨香的編輯部,下午躡手囁腳走進了臭氣熏天的豬場雞場,雞場氨氣特重,直嗆得淚珠兒往外冒!
1996年8月,第一批EM原露對外界不聲不響、在我心里卻歡天喜地地生產出來了。我特意將工廠放在離南昌100多公里的向塘小鎮,我看中向塘是我國重要的鐵路樞紐,可以四通八達貨暢其流,為有朝一日規模運作打下基礎。向塘遠離污染,泉甘水冽,EM香噴噴的。沒高興幾天,心里爬滿熱鍋上的螞蟻:箭在弦上,不能不發。靶子在哪兒?EM是活菌,放長了不用都得死,怎樣才能讓人們一夜之間知道EM的無限好處呢?
中科院教授李振高曾經很有分寸地對我說:“EM不是肥料,卻能起到肥料的作用,還能起到肥料起不到的作用。沒有微生物,世界不存在。EM很了不起,我多年試驗的結論都是肯定的。21世紀生態農業將取代化學農業,這場深刻的農業革命中,EM是具有代表性的。”21世紀?等農業革命到來再打天下?“大沙漠”早把我們吃了!江西80多個縣,1996年的大部分時間,我們在城鄉之間左沖右突,上下騰挪,東方不亮西方亮,滅了南方跑北方。我們嗅覺格外地敏銳,卻感覺不到季節變化斗轉星移,甚至感覺不到隔行如山人畜有別。我們做起了飼養員,與豬們隔欄而食隔墻而睡,心里不停祈禱芝麻開門,不停搖天撼地似地嘶喊:可愛的豬寶寶好好長啊快些長啊最好發瘋一樣地長啊!豬寶寶們牢牢控制著我們的喜怒哀樂,因為農民們可以從它們的體重斤兩分明地稱出我們自身價值的分量。可現在的農民們再也不是20年前被高音喇叭、敲鑼吹哨晝夜驅趕的勞力,他們今天憑自己的意志侍弄活計,尤其看見我們這些不在城里好端端呆著卻不知天高地厚的老少爺們,心里先預備著一千個不相信、一萬個小心提防;他們仔細打量的目光,弄得我們經常懷疑自己鼻子眼睛是否顛倒錯位。屁股下面的車輪拽著春夏秋冬,把個江西地圖蠶食了一多半,黑的黑了,瘦的瘦了,我們絕對不相信苦口婆心親自送技術上門時,農民會端上閉門羹;我們執著地不停地享受著犧牲的快感;我們“發動農業革命”的恢弘氣概與現實的麻木不仁形成巨大的反差,使我們不知疲倦的步履趟下一路又一路天真的悲壯。
人生就是這樣,在大海里執著地走,波瀾壯闊地走,時常會感到很沉重,很寂寞,很孤獨,感到越走離彼岸越遠;在這種狀態中,偶爾跳出一點漁火般的亮麗,往往讓人如癡如醉。江西省水產科研所
副所長熊曉鈞一見到EM便對它發生了濃厚的興趣,很快主持了EM在羅氏沼蝦養殖中的試驗。這位榮獲1998年度國家有突出貢獻中青年專家稱號的年輕人,隔些日子會突然出現在我的辦公室,每次總有好消息;這些繪聲繪色的故事讓我信心陡增,徹夜難眠:兩口蝦池,其中一口噴灑EM30多個小時后即放出晶瑩剔透的耀眼光彩,沒噴的蝦池水色依舊晦暗;200只蝦,他有意挑出100只染病的放入有EM的池里,剩下100只健康蝦則放進另一口水池,過些日子,病蝦們鮮靈活潑地恢復了健康,而沒有在EM氛圍里生活的蝦群紛紛出現一眼便知的病斑,再看看水底,EM蝦的糞便量只有對照組的三分之一,且顆粒分明潔凈細膩,另一池蝦糞竟呈粘糊狀;試驗4個多月,EM蝦從未發生往年的爛尾現象,它們生命力旺盛從沒有像今年這樣只只漂亮!他說所里曾經買了一批高級飼料,挺貴,一時舍不得用,發霉變質發出相當難聞的氣味,他試著用EM發酵處理,幾天后高興地發現變質飼料已經品味如新……熊曉均每次說完故事后都會不厭其煩地為我重復注射強心劑:“你千萬要挺住,我相信EM在你手里會是一個轟轟烈烈的經典故事。不要聽別人說EM不好就心煩意亂迷失方向,其實他們應該首先檢查自己的方法是否對頭。良種只有良法方有良效。”他還告訴我一個訣竅:“和用戶接觸要善于發現真同志,就是買賣也要看對方是否熱愛科學,如果他亂用一氣決不要賣給他。EM剛來中國千萬不要一味追求效益!”他的告誡顯然字字珠璣。
很幸運,我們沒有白跑,沒有白交學費,因為中國農民最講眼見為實。去年,我們撒下100粒EM種子,至少有一粒落進土壤開花結果并且引起一片驚嘆。隨著1997年春暖雪化的日子,天意公司曾被冷落的門檻終于緩緩松動,造訪者每天竟摩肩接踵絡繹不絕,興高采烈甚至于手舞足蹈的場面接連不斷,兩個多月,來人來信來電在千人之上。曾經聽見細菌就毛骨悚然的人們如今格外珍愛這些精靈,這些“EM迷”在南昌像微生物繁殖似地蔓延,這種增殖作用經過親朋好友奔走相告又向全國擴展。過去,天意人逢人便說EM,不顧口干舌燥不管別人想不想聽,如今真希望多長幾只耳朵聽人們說故事。幾年來,近200萬元的資金曾被我們像打“水漂”一樣瘋狂投向EM,而近兩個多月來我們開始有了收益,我們一天的營業額比半年前一個月的營業額還要多得多。我們激動不已地聽見現實的焦渴難耐,聽見EM在未來空前強勁的脈動。
現在我是忙里偷閑在北京的家中寫這篇稿。過幾天,再飛南昌。不知什么時候回到還在用鋼鐵水泥搭積木的大城市。那時,我還認識北京嗎?北京你還認識我嗎?
老婆,對不起了!哥們,后會有期!相信你們會越來越理解我。喲,我這個董事長真不“懂事”,差點忘了——青年朋友如果想到農村去發展,想試試EM的威力,天意公司在江西省農業廳。我相信在意義全新的“廣闊天地”會結識更多志同道合的好朋友。責任編輯:楊曉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