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別視角：文化變遷中的女性藝術與藝術女性專題論壇綜述

1998年3月3日，《世紀·女性》藝術展在北京中國美術館拉開帷幕。3月6～7日，作為與展覽相關聯的一項學術活動，“性別視角：文化變遷中的女性藝術與藝術女性”專題論壇也在京城一隅熱烈進行。本次論壇旨在確認展覽的學術價值，并通過對中國女性藝術歷史與現狀的考察分析探討女性藝術的文化意義。本次論壇由展覽主辦者中國藝術研究院比較藝術研究中心女性文化藝術學社、大地資產管理有限公司和首都女記協婦女傳媒監測網絡聯合主辦。來自美術界、學術界、文學界和其他藝術界的30余名學者、藝術家作了專題發言，與會者近百人。

爭論：女性藝術的觀念之辯

什么是女性藝術？什么是女性主義藝術？中國究竟有沒有女性主義藝術？女性藝術所顯示的文化價值是什么？這是論壇關注的焦點之一。美術批評家賈方舟先生認為，女性藝術有廣義、狹義之分，就廣義而言，“女性藝術”應指所有女性藝術家創作的藝術作品，而狹義的“女性藝術”則是指那些能與“男性藝術”相區別的女性藝術家的作品，它們具有女性的獨立品格和文化指向，所提示的精神和感知領域永為男性藝術家所不及。批評家馬欽忠則認為女性藝術的準確提法應該是“女性主義的藝術”，它的主要特征是以女性的智力資源、情感資源、感知敏感度的資源為價值發源地，創造出男性藝術家所難以取代的視覺文化形態，強調實踐上對父權制文化的當前挑戰性和未來的二元并立，女性主義藝術的覺醒和自覺化是對人類的多元文化的奠基性貢獻。本次展覽“文獻展”的藝術主持、批評家陶詠白以翔實的史料勾勒了中國女性藝術在本世紀的發展脈絡，指出女性藝術是覺醒了的中國女性在藝術領域對男權傳統的挑戰、對自我價值的確認。藝術批評家島子先生則注重在女性藝術的發展與嬗變中尋繹“有主義”的女性藝術，并通過對當代女藝術家的架上藝術（繪畫、雕塑、攝影）、裝置藝術、行為藝術作品的細讀式闡釋，把握、厘清女性藝術與女性主義藝術的形態與素質，從中區分出二者的性質、差異和走向。也有學者對女性藝術提出了異議。美術理論家陳醉先生認為，女性藝術和女性主義藝術在理論與實踐上都令人置疑，因為藝術是沒有性別之分的，為女性的藝術創作另定一套標準本身就是性歧視。中國更是缺乏女性主義藝術的土壤，倡導女性藝術甚至女性主義藝術是無的放矢，“實屬一件多余的事情”。

對話：藝術女性的困惑與選擇

本次論壇邀請了老、中、青三代藝術家參與研討，她們對自己的藝術觀念大膽、誠摯的陳述，使創作者和理論家的對話更直接更真誠。

著名畫家何韻蘭著重論述了女藝術家強調性別意識、關注性別群體的必要性。她認為藝術界的女性對性別問題的漠視、對性別身份的回避已是一個嚴重問題，這在一定意義上影響了女性的藝術創造。她指出強調性別的自覺意識是為了使女性更好地解析、認知自己，呼喚女性更本原更充滿生命力和創造力的覺醒；女性對自身的認知、肯定還必須與對男性的認知同步，對男性的批判也必須伴隨對女性自身的反思。作為北京女畫家聯誼會會長，何教授認為女性藝術社團是女性相互激勵、互助共勉的需要，是女性的內心小世界與人類大世界溝通的橋梁。青年畫家李虹分析了女藝術家在男權社會中的處境，指出她們實際上處于和男權“叛逆與共謀”的兩難境遇之中，藝術是女性反抗男性壓迫重新塑造自我的一種方式，盡管這種選擇帶有被男性話語污染后的語言和形式，但女性用“無力之手撫摸藝術”時，仍顯示了覺醒的姿態。

兼具畫家與批評家身份的徐虹分析了女藝術家的創作，認為她們已經開始嘗試擺脫男性文化的陰影，從女性自身的生命體驗出發去從事藝術創造，并運用了一些女性特有的創作資源與創作手段，這是男性藝術家所不能代替的。她指出只有更多的女藝術家尋找并發現屬于自己的思考方式和表現方式，人們才會注意傾聽女性的聲音。來自臺灣的批評家陸蓉之是六七十年代美國女性主義藝術運動的親歷者，在從宏觀上闡述了對女性藝術的見解后，她著重評介了臺灣女藝術家的創作風格。

一些男性批評家也對女藝術家的創作給予了熱忱關注。顧丞峰先生對女性藝術中出現的一些過激現象提出了溫和的批評，他認為與男性文化的尖銳對立將導致女性藝術走進死胡同，女性藝術家應將男性視為同盟者。陳孝信先生對女性批評家的缺乏表示遺憾，他認為女性批評家在批評領域的缺席或性別身份不明確，將影響女性藝術的發展。

交流：在文化時空中展開背景

為中國的女性藝術發展提供一個廣義的文化背景，是論壇主持人的初衷。

背景之一：西方女性主義藝術。女性學研究者馮媛著重介紹了70年代以來西方女性藝術的發展狀況，指出在70年代女性藝術家的創作中，最具藝術沖擊力的是“女陰藝術”，其意圖是將女性的身體非殖民化，80年代女性藝術家受后結構主義影響，避免了對女性生物身份的簡單反映，“將女性的大腦非殖民化”成為了創作的主流。女性主義藝術提出了許多難以在既存藝術和理論框架內解答的問題，它既是審美的也是具有社會效用的。郭曉川先生則著重評介了西方女性主義藝術史，指出其獨特價值在于確立了與以往藝術史完全不同的研究視角。

背景之二：中國美術史中的女性與女性形象。女性美術史專家李是著重介紹了古代閨閣畫家、名妓畫家的作品及創作風格的異同，指出雖然由于社會歷史的原因女性繪畫沒有超越古代文人畫的審美范疇，但女性藝術家仍以自己的作品填補了女性美術史的空白之頁。劉曦林先生則以中國古代惟一女性繪畫史籍《玉臺畫史》為例，分析了古代女性藝術家“果勝大丈夫”的自豪和被畫史埋沒的自悲，以及古代女性美術的本色及相異性表現，指出女性美術有著男性美術不能取代的美學品格。殷雙喜先生則分析了近現代油畫中的女性形象，指出女性形象的變遷反映了社會性別意識和藝術家審美觀念的變遷。

背景之三：其他藝術門類中的女性主義現狀。文學批評家王緋介紹了女性主義文學創作與理論批評，并將其與視覺中的女性藝術進行了比照分析，她認為女性文學與女性藝術在主題的表現與女性經驗的展示方面具有某些共性，她同時指出，女性文學的商業性炒作貶損了其人文價值，女性文學以及作家的女性身份成為市場“賣點”是女性在文化領域的又一困境。西方舞蹈史專家歐建平著重介紹了西方舞蹈史上的陰陽之爭以及現代舞中的女性主義傾向，指出在諸門類藝術中，舞蹈與性別學、女性主義研究具有最密切的關聯性。劉伯紅對當代電影、電視中的女性形象進行了性別分析。禹燕則對“女性的身體”在傳統藝術和女性藝術中不同的文化屬性與價值功能給予了解析。——這些學者的發言打破了各藝術學科之間的屏蔽，開闊了與會者的思維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