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年6月初,中共中央決定派我擔任北京大學工作組組長,代行北京大學黨委書記職務,領導北大的“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運動。在風口浪尖上,我經歷了一場不尋常的嚴重斗爭。在處理北京大學“六·一八”亂揪亂斗事件中,被江青指責為“鎮壓了革命”。康生宣布我犯了“反黨反社會主義的資產階級右傾機會主義路線錯誤”,我隨即被打倒。
陳伯達、康生在制造“文革”內亂中起了極其惡劣的作用,在北京大學也進行了丑惡的表演。對這一段歷史許多人并不清楚,在一些歷史著作中也敘述不詳,甚至有的以訛傳訛。我作為當事人,有責任將這一段歷史記錄下來。
在極其緊急的情況下,我奉命進入北大擔任工作組組長
1966年5月,我正在北京參加中共中央華北局主持召開的華北地區“文化大革命”工作會議(當時我任河北省委書記處書記)。在會上聽了5月18日林彪在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上的講話。他在講話中大講世界上“政變成風”,并稱中國有些人陰謀搞政變,要殺人。會上還傳達了彭真、羅瑞卿、陸定一、楊尚昆等的所謂“反黨錯誤”。當時感到氣氛很緊張。
在這次會上,還傳達、學習了中央決定發動“文革”的《五一六通知》。我對這一通知進行了反復認真的研讀。其中對國內政治形勢所作的那些極其嚴重的估計,真使我大吃一驚,心想:情況有這么嚴重嗎?但由于毛主席在我心中的崇高威望,我又不能不相信,也不敢懷疑。當時只是考慮自己要努力學習提高,跟上毛主席的重大戰略部署。同時認真對照檢查我在河北主管的文教工作,考慮在這方面工作中有無問題。
6月1日下午,我突然接到通知,讓我在傍晚到北京飯店向北京新市委第二書記吳德領受任務。吳德對我說:毛主席決定要向全國廣播北京大學聶元梓等七人5月25日貼出的大字報,廣播后北大黨委可能陷入癱瘓狀態,中央決定任命你為北大工作組組長,并由你代行北大黨委書記職務,要趕在廣播前進駐北大,領導那里的“文化大革命”運動。當晚召開了華北局和北京新市委負責人參加的緊急會議,討論工作組進駐北大后的工作方針和行動計劃。然后,吳德和華北局負責人蘇謙益、池必卿、黃志剛帶領我急忙趕到北大,召開黨委會議,宣布了華北局決定。這時中央人民廣播電臺已于晚八點廣播了聶元梓等的大字報。6月2日晨零點三十分,緊急召開了全校黨團員、干部和學生干部大會,我講了話,表示要堅決支持北大的革命運動,放手發動群眾,把北大的“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進行到底!
北京大學聚集了很多全國聞名的學者,是全國著名的高等學府。而我對這里的情況一無所知,對“文革”怎樣搞法也心中沒底。只是覺得在“天子腳下”的北大搞運動可非同一般,只能搞好,不能搞壞。搞不好,不只是對中央無法交待,對國內外也將產生不良影響。這使我感到擔子很重,壓力很大。怎么辦?考慮再三,我想務必要謹慎從事,嚴格遵照毛主席的“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堅持對上負責與對下負責的一致性”、“政策和策略是黨的生命”等一貫教導去做,絕不能下車伊始就胡亂開展“斗爭”。在具體工作中,一是依靠領導,堅決按中央的指示辦事;二是深入調查研究,摸清學校的情況。
工作組的派出為何如此匆忙?我當時并不知情,后來才知道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聶元梓等七人大字報是在康生秘密策劃下搞出來的。1966年5月14日,康生派人以中央理論小組調查組的名義到北大調查,由他的妻子曹軼歐任組長。曹多次找到聶元梓面談有關“文革”問題。曹還兩次找北大黨委常委、法律系主任陳守一談話,說北大的學術批判有問題,你應該揭發;如果同意揭發,還會有人和你一同出面揭發。兩次都遭到了陳守一的拒絕。曹軼歐于是表示說此事“算了”,但又叮囑他對這件事嚴格保密,不能與任何人談。5月23日晚,果然如曹軼歐所說“還會有人出面揭發”,這就是經她面談的聶元梓。聶元梓在邀集某些人商量之后,決定從市委大學部副部長宋碩5月14日關于“文革”的講話開刀,寫出了題為《宋碩、陸平、彭佩云在文化大革命中究竟干些什么?》的大字報,向北大黨委和北京市委“發難”。大字報于5月25日公開貼在學校大飯廳東墻上,引起了全校的思想混亂和激烈爭論。大多數師生員工認為:這是一張用誣蔑不實之辭攻擊誣陷北大黨委和北京市委的大字報。此事也在社會上引起轟動。當晚周恩來總理就派華北局書記李雪峰和國務院外辦副主任張彥到北大召開黨員干部會議,傳達國務院有關文件,批評聶元梓等人的大字報不應該貼在外面。周總理指示說:“大字報可以貼,但北京大學是涉外單位,要內外有別。”強調黨有黨紀、國有國法,要認真遵守。由于聶元梓的行為受到了周總理的批評,學校內也有些干部師生批評了聶元梓大字報中的一些誣蔑不實之辭,于是曹軼歐派人將大字報底稿取走送給康生。康生背著當時在京主持中央工作的劉少奇、周恩來、鄧小平等,將大字報直接送給在外地的毛主席,并讓曹軼歐告訴聶元梓要“頂住”。據康生自己在8月4日北大全校大會上說:“6月1日下午四點,我接到通知(指廣播聶元梓大字報的通知),我感到聶元梓同志解放了,我……也感到解放了,因為我們當時是支持這張大字報的,我們也受到了壓力。”由此可見大字報出籠與康生等人的關系。
康生、陳伯達的這種突然行動,使劉少奇、周恩來、鄧小平等同志陷于被動狀態。在這種緊急情況下,他們按照過去黨領導運動的通常做法,決定派出工作組,免得使運動陷于無領導的混亂狀態。我就是在這種緊急情況下被派往北京大學的。
6月2日,《人民日報》頭版以“北京大學七同志一張大字報揭穿了一個大陰謀”為題,全文發表了這張大字報,并配發了評論員文章:《歡呼北大的一張大字報》。隨后,又連續發表了一系列社論,把聶元梓封為、“革命左派”。這就在北大引起了更大的震動。而聶元梓則認為她勝利了,向“圍攻”她的人展開了猛烈反擊,校園內出現了混戰局面。從6月1日到6月6日,校內共貼出大字報五萬多張。每天來北大看大字報的近萬人,許多學校派人來聲援。北大的“文化大革命”運動在這種強大的輿論下,迅速激發起來。
6月4日陳伯達到北大看大字報,了解情況后,《人民日報》于6月5日發表了題為《做無產階級革命派還是做資產階級保皇派)的社論,其中提到1965年北大社教運動后期召開的國際飯店會議,說那是“一個極端嚴重的反革命事件”,這也使我感到十分突然。我知道,北大社教(四清)運動是經過了多次反復的。開始由中宣部派出的工作隊認定北大已經“爛掉”了,中央書記處決定由北京市委書記萬里同志主持國際飯店會議進行復查,結果否定了聶元梓等人對北大黨委的“揭發”和中宣部工作隊所作的結論。現在又要來翻這個案,必然引起更大的混亂。果然這篇社論一發表,北大內部就圍繞這一歷史舊賬展開了激烈的斗爭。聶元梓對于曾在國際飯店會議上不贊成她的觀點的人進行打擊報復,并要揪斗萬里同志,給工作組造成了很大的壓力。
在聶元梓發動的這場斗爭中,斗爭方式簡單粗暴,打人、罵人、揪頭發、撕衣服、戴高帽子游街,使北大的混亂狀態不斷升級。《人民日報》發表《橫掃一切牛鬼蛇神》的社論后,學生們開始漫無邊際地“橫掃”起來。著名歷史學家翦伯贊遭到人格污辱,其住所被貼上“廟小神靈大,池淺王八多”的對聯。有些前來北大聲援的外校學生,隨便勒令“黑幫人物”出來交待問題,有一次還打掉了陸平同志的眼鏡。在這一片混亂之中,如何站在運動前邊領導運動,成為當時十分迫切又非常難辦的問題。
鑒于北大黨委及所屬黨總支(除聶元梓掌握的哲學系外)已全部陷于癱瘓,北京新市委在中央支持下,從中央機關、解放軍和各省市抽調了大批干部,充實加強北大工作隊的力量。6月7日,從校到系(除哲學系外)全部實現了工作組的領導。據10日統計,共有208名工作隊員。在校一級成立了北大工作組領導小組,我擔任組長,副組長有曹軼歐、劉仰嶠(高教部副部長)、楊以希(中央組織部副部長)、彭林(海軍航空兵政治委員)、武振聲(中央文辦秘書長)、張德華(團中央候補書記)。聶元梓任領導小組辦公室主任,楊克明(七人大字報主要成員)為副主任。
校、系領導問題解決以后,根據中央和市委的有關指示精神,我對運動中的一些問題進行了認真的思考和研究,經領導小組討論并反復征求各方意見后,于6月15日在全校一萬三千人的群眾大會上做了動員報告。這個報告的基調和指導思想是“左”的,但在當時也起到了安定人心的作用。
“六·一八”亂揪亂斗事件
1966年6月18日上午,工作組召開全體工作隊員大會,研究動員大會后的情況,討論如何進一步貫徹大會精神,領導好運動。九時左右,校園內又突然爆發了亂揪亂斗事件。三十八齋前還設了“打鬼臺”,四處揪人。我們立即停止會議,讓各系工作組迅速回去制止混亂。我也立即趕赴現場,在兩處斗得最兇、最集中的地方講了話,講明黨的政策,強調指出不講政策的“革命”是不可能取得勝利的,最終制止了亂揪亂斗。
據當天下午匯總的情況,前后有六十多人被揪斗,多是一般干部。被斗者頭上戴高帽,臉上涂黑墨,身上貼大字報;罰跪、揪頭發、撕衣服、拳打腳踢、游斗,還發生了多起污辱女同志的流氓行為。經查明,在這場亂揪亂斗事件中,有四個人行為惡劣。一個是庶務科的工人劉佳賓,此人當過國民黨部隊的上尉連長,被我軍俘虜后隱瞞身份混入我們內部,上星期就曾帶頭打過三個人,這次又是他第一個帶頭打人。還有一個人在三十八齋前亂打亂斗,我到場講話后,其他人隨即散去,此人卻又揪來個女同志亂打亂斗。工作組成員趕到后制止他,他還蠻橫地說:“你們工作組憑什么不讓我斗?”問他是哪個部門的,他說是北大附中的,經查附中并無此人。后查明,此人名叫修治才,1962年因偷竊被開除,現在沒有正當職業。還有一個自稱是東語系姓黃的,是“打鬼臺”亂斗的主角,帶頭打了八個人,還趁機猥褻婦女。后查明此人原名陳應復,有流氓習氣,人稱“小阿飛”。還有無線電系學生夏林翰,混入生物系參加斗爭會時,上臺扯掉被斗女同志的褲子,后又在臺下猥褻女同學。這個人一貫有流氓行為,曾在王府井大街偷東西被抓住,受過留黨查看處分。
除以上這些壞人外,參加亂打亂斗的還有兩種人。一種是本身有辮子可抓,怕大火燒到自己身上,趁機表現自己的。如政治系二年級有個調干生楊X X,曾積極反對過聶元梓的大字報,當天在亂打亂斗中表現也很兇。另一種人是單純的個人報復出氣。
在亂揪亂斗中,還有人故意制造場面,讓外國人拍照。有跡象表明,這場亂揪亂斗是有人預謀和策劃的。據房產科有個工人反映,17日晚上歷史系有個學生給校外打電話說,“明天上午工作組開會,是個好機會,工作組不在時我們斗我們的,工作組來了我們就把他們攆出去。”根據工人王煥反映,在三十八齋前有七個未戴校徽、不明身份的人用電話到處聯系,說已斗爭過什么人,現在正在斗什么人。還發現十幾個騎自行車的人到處搜尋他們想批斗的人,把他們拉到同一個“打鬼臺”進行批斗。從這些情況看,這很可能是內外結合、有組織有計劃的行動。
初步摸清情況后,經過領導小組研究,決定抓住這一事件作為“反面教材”,對群眾進行一次政策教育,把問題交給群眾討論,辨明是非。根據這一決定,18日晚召開了全校師生員工廣播大會,說明這次亂揪亂斗的真相。我在廣播講話中指出:以往的亂揪亂斗是有些人不懂政策感情用事;經過動員大會講明政策后又發生這種情況,便不是一個簡單的認識問題了,在亂揪亂斗中已經被壞人鉆了空子,制造了混亂。我講了應該從這次事件中汲取的教訓。對這次廣播講話,廣大師生的反應是好的。我們在群眾討論的基礎上提出:今后進行全系批斗必須經系工作組批準,進行全校批斗必須經校工作組領導小組批準;依靠左派建立糾察隊,維護斗爭秩序;為防止壞人混入,對外校來聲援者,安排專人接待,但禁止他們在北大揪斗人。
我們領導小組把處理“六·一八”亂揪亂斗事件的情況寫成了“九號簡報”。當時在京主持中央日常工作的劉少奇看到后,向全國批轉了這個簡報,批語中說:“中央認為北大工作組處理亂斗現象的辦法是正確的、及時的。各單位如果發生這種現象,都可參照北大的辦法處理”。
關于“六·一八”事件的性質,在“九號簡報”以及中央的批示中,說的都是“亂斗現象”,但陳伯達認為“六·一八”事件不簡單,是反革命事件,一定有一個“地下反革命司令部”,要挖出來。他還具體提示要按照他創造的天津“小站四清經驗”來搞,為此還指派張恩慈來繪制北大的“反動系統表”。我在河北工作時,了解陳伯達在天津市(當時屬河北省)南郊區小站搞四清的情況。小站原來是個先進單位,受到過表揚。陳伯達在小站搞出了三個“反革命集團”,說小站是“反革命集團”掌權,并株連到南郊區委書記。對此,當時許多同志就有不同看法。現在陳伯達要求北大按“小站經驗”來搞,我是有所保留的,并在實際工作中采取了慎重態度。
康生對“六·一八”事件性質的認識與陳伯達相同。當時,北大工作組領導小組決定寫一個《關于北京大學二十天文化革命情況的報告》,由工作組副組長兼秘書長張德華負責起草。在這個報告中,因受到陳伯達觀點的影響,在反映“六·一八”亂揪亂斗情況時,作了這樣的表述:“我們抓住這場反革命分子制造混亂,破壞文化大革命的事件……用以教育群眾接受教訓”。報告寫成后送給我和曹軼歐審閱,當時我由于工作太緊張,就說先送“曹大姐”審閱。這份報告經曹軼歐肯定后就發出了,我沒有看,也沒有簽名。當時曹軼歐在北大工作組領導小組中,是受到特別尊重的。因為她是中央文革小組派來的,直通中央,她認可了即可上報。曹軼歐與康生息息相通,她了解的情況隨時向康生反映,康生的意見隨時由她到北大貫徹。曹軼歐認可的東西,當然也是康生認可的。
對這一報告中提到的反革命分子的破壞,當時大家并未十分在意,認為就是指在“六·一八”事件中暴露出來的少數壞人,并沒有把事件的參加者都看成反革命分子。當時的主要工作,是放在處理亂揪亂斗事件后如何狠抓學習,提高認識,掌握政策,更深入地發動群眾,特別是爭取中間群眾,以壯大革命力量等方面。同時,準備進行深入的調查研究,摸清情況,對重點人和重點事進行分析研究,弄清性質,區別對持。
北大“文革”的經驗,在一段時間內是得到北京新市委肯定的,中央文革小組這一時期也沒提出什么意見。這從康生的態度上也可以看出來。7月3日康生找我談話,說曹軼歐今后主要負責中央文革小組辦公室的工作,仍兼任北大工作組領導成員,繼續與北大聯系。我當即表示同意,并問他對北大的文化革命運動有什么意見和指示,康生說沒有什么意見。在7月6日市委書記郭影秋召開的全市工作團(隊)負責人交流經驗的會議上,還專門讓北大工作組介紹了經驗,得到與會同志的肯定。
聶元梓指責工作組是“保皇黨”
1966年7月12日下午,地球物理系陳必陶等五名同學貼出了《把運動推向更高階段》的大字報,批評工作組在運動中不敢放手發動群眾。工作組領導小組決定通過這張大字報,進一步貫徹“放”的方針,把運動搞活。15日上午,市委負責人吳德、郭影秋來北大聽取領導小組的情況匯報。吳德說:“六·一八”事件中好人是多數,壞人極少,但好人也做了檢討,好處是警惕性提高了,副作用是對工作組的意見不敢提了。加上工作組控制得比較緊了些,運動死巴了。現在正確處理陳必陶這張大字報,是把運動搞活的關鍵。下午領導小組召開各系工作組長會議,傳達了吳德的講話,決定拿出三天時間進行工作組的整訓。
17日凌晨一點半,我突然接到吳德電話,傳達李雪峰同志的指示,說對“六·一八”事件要重新進行估計。次日上午,李雪峰在北京市委書記處會議上,對北大工作組領導小組進行了批評。他說:對“六·一八”事件估計錯了,這件事是萬人革命的行動,估計這個事件是反革命事件是錯誤的,估計錯了就應當進行自我批評。北大的“文化大革命”十八天“轟轟烈烈”,一個月“冷冷清清”,跟這件事有很大關系。當天下午,列席會議的武振聲副組長向工作組領導小組傳達了李雪峰的批評。領導小組多數成員對新的估計思想不通,當日我找到吳德提出不同意見。我說:處理“六·一八”亂揪亂斗事件得到了中央的肯定并通報了全國,怎么能一下子又說成是革命事件呢?!吳德對我作了解釋,要求我轉彎子,說這樣檢查有利于爭取主動。當時,我感到如果完全按照這樣的口徑向全校進行檢查,廣大工作隊員和廣大群眾想不通,會引起新的思想混亂。因此,怎樣檢查頗費腦筋。經過領導小組的醞釀,決定了檢查的調子。然后召開全校廣播大會,由我代表領導小組做動員檢查報告。我說:“六.一八”事件確實有極少數壞人鉆空子,制造了混亂;但我們對敵情估計過高了,對群眾的革命熱情估計不足,并采取了一些限制和束縛群眾手腳的措施,影響了運動生動活潑的局面。工作組決心進行整改,用三天時間開展大鳴、大放、大字報、大辯論,集中批評工作組領導的缺點錯誤。工作組引火燒身的行動,在全校引起很大反響。繼陳必陶等五人大字報后,歷史系也貼出大字報批評工作組。但也有許多學生表示支持工作組,說工作組是革命的,是在革命中出現的缺點錯誤。當時全校運動活躍了起來,連教授馮友蘭也出來貼了大字報。
7月19日夜,聶元梓突然在哲學系發表講話,稱“工作組犯了方向、路線錯誤”。晚11時哲學系學生在大飯廳等處設立演講臺,傳播聶元梓講話,批評工作組是保皇黨。當晚我已吃過安眠藥睡下了,突然被叫醒,得知聶元梓講話的內容后,召開了領導小組緊急會議。大家對聶元梓的做法非常氣憤,說聶曾任領導小組辦公室主任,工作組所有工作情況她是清楚的,處理“六·一八”事件時她也是表示同意了的,為什么又跳出來反對工作組。楊克明也表示非常氣憤,說“聶元梓本身有很多問題,需要向領導反映,讓領導了解聶元梓是個什么樣的人,這個人是不能依靠的”。領導小組決定將這個新情況迅速向市委匯報,取得領導的指示。我于20日晨到市委找到了李雪峰同志。李雪峰聽了匯報后說:你們不能把聶元梓的講話簡單看成是違犯組織紀律問題,要從政治上考慮問題,要考慮工作組本身工作上有什么問題。他要工作組聽取聶元梓的意見,并廣泛聽取群眾意見,多做自我批評,爭取主動。
事后得知,就在聶元梓發表講話的同一天,在中央政治局常委擴大會議上爆發了一場關于工作組問題的激烈爭論。據7月23日李雪峰在全市各工作組組長會議上的傳達,中央政治局常委在7月19日和22日召開了擴大會議,討論“文化大革命”運動的情況。陳伯達在19日的會議上提出了反對派工作組的意見,認為工作組起了“壞作用”。劉少奇在會上說,大學里要不要派工作組的問題,是從當時怎樣實現黨的領導方面考慮的,派工作組比較機動。個別工作組的領導有缺點、出了毛病,但多數基本上是好的,現在還是幫助教育的問題。鄧小平說:多數工作組是好的,不能撤,主要是教會他們如何做工作;多數工作組的成員是好人,搞“文化大革命”沒有經驗。會上還對如何開展運動的問題進行了研究,包括如何開展大辯論,辯論中如何領導,斗爭面不能太寬,要明確斗爭目標,大學生能否出去串連,等等。聽了傳達之后,我感到聶元梓19日晚的演說是有來頭的,與陳伯達同日在中央會議上的發言絕不是偶然的巧合,二者的關系頗耐人尋味。
聶元梓講話之后,北大內部圍繞著反對還是支持工作組展開了尖銳的斗爭。當時工作組根據市委的指示,正在認真研究聶元梓的意見,并分頭到各系廣泛聽取群眾意見。大多數師生對聶元梓帶頭反對工作組的行為很不滿,并要求工作組“站起來”領導革命。21日,校園內貼出不少大字報,大多是要求聶元梓澄清事實、回答問題的。還有不少學生不斷找我反映對聶元梓的意見,有的表示要貼聶元梓的大字報,其中就有中文系學生張少華(我當時并不知道她的背景)。我勸告同學們說:聶元梓等七人的大字報是經毛主席肯定的,你們貼她的大字報,就把陣營搞亂了,決不能這樣搞,希望大家還是幫助工作組進行整改。
決定工作組命運的最后時刻
正當工作組在大部分師生的支持下認真進行整改的時候,江青在陳伯達陪同下,于7月22、23日兩次來北京大學調查,說是了解北大“文化大革命”運動的情況。第一次來調查時,我正在召開工作組會議,聽說江青來了,正在與聶元梓談話,我感到不便前去打擾,就讓工作組的一位副組長去接待,并說明我正在開會作檢查,什么時候要聽取工作組的匯報,我即前往。但江青與聶元梓談話后就走了,并未要求聽工作組的匯報。后來聽說,江青、陳伯達這次來北大,說得不多,只是表示對情況不了解,要調查研究。第二天,江青、陳伯達再次來北大調查時,我正好去市委聽傳達報告,晚上吳德留我談話,回來已經很晚了。這次來北大,江青也沒表示要聽工作組的匯報。在聽取了聶元梓等的意見后,江青講話說:“我們都站在你們革命派一邊”。還說“革命派跟我們在一塊,誰不革命誰就走開”。陳伯達在講話中強調“江青同志講的也是代表文化革命小組要講的”,“說‘六·一八’是反革命事件是不對的,是錯誤的”。一個月前,正是他首先認定“六·一八”是“反革命事件”,并要求追查“地下反革命司令部”的,現在他不僅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而且閉口不提自己過去曾經發表的意見,反而板起面孔大批別人的所謂錯誤,真使人齒冷。這次江青、陳伯達完全把工作組甩到一邊,只與聶元梓等少數人接觸,說明他們在如何對待工作組的問題上已經胸有成竹,預示著一場風暴即將到來。
江青、陳伯達講話之后,在北大進一步掀起了反工作組的浪潮。7月25日晚,康生、陳伯達、江青、王力、關鋒、戚本禹等人到北大來召開座談會,隨后又召開了有萬人參加的“辯論大會”。會上的辯論很激烈,多數發言者不贊成說工作組犯了路線錯誤。康生在會上說:“北大的文化大革命,你們是主人,不是工作組是主人”,公開號召群眾起來反對工作組的領導。支持聶元梓的人登臺批判工作組:把“六·一八”革命事件打成反革命事件,把北大“轟轟烈烈”的“文化大革命”鎮壓了下去,把學校搞得“冷冷清清”,犯了方向路線錯誤。對他們的觀點,許多同學又登臺加以批駁,說“六·一八”事件的處理是正確的,工作組是“延安”,絕不是“西安”。
7月26日,市委召開各工作組組長會議,我參加了。會上李雪峰講了話,并傳達了毛主席24、25兩日在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上的講話。李雪峰說:前天和昨天開了兩次會,總的方面主要講“文化大革命”運動,其中幾乎都講的是大學工作組要撤退,要改變派工作組的政策。李傳達毛主席的話說:“文化大革命無非是革兩個命。一個是斗壞人,摘黑幫;一個是搞資產階級反動學術權威。”“搞他們(指“學術權威”),你們(指與會者)行啊!我看你們不行,省委也不行,我也不行。”“什么教學改革,我也不懂,只有依靠群眾,從群眾里邊集中起來。”“要改變派工作組的政策。現在工作組起的什么作用呢?兩個作用。一個作用,阻礙的作用;一個是不會,一不會斗,二不會改。”“工作組一不能斗,二不能改,半年不行,一年也不行,只有他們本單位的人才能斗、才能改,斗就是破,改就是立,有破有立,只有依靠他們才行。”李雪峰說,在中央的會議上,有些同志談了各大學工作組的情況,認為北京大學的情況比較好,“限制了民主,向人家檢討了”。毛主席說:“我回北京的前四天(毛是7月18日回京的),我是傾向保張承先的,但是有許多工作組是阻礙運動的。”會上有人講到:工作組的同志是從全國來的,多數是好的,有從解放軍來的。毛主席說:“什么海軍、空軍、陸軍,什么張承先,你行?你行?你行?(指在座者)我也不行。”當有人談到貼第一張大字報的七人中有四五個人現在不贊同聶元梓時,毛主席說:“分裂就分裂,不在聶元梓這個人有缺點,這是政治,她打了第一槍。”
聽了傳達后,我感到毛主席當時的想法就是要放手發動群眾,不怕亂,在亂中暴露問題,然后一分為二。對照這一指導思想,北大工作組前一段強調的有領導、有步驟地開展運動的方針,肯定是不符合毛主席意圖的。但毛主席雖然批評了北大工作組,也只是說工作組不會革命、阻礙革命,并沒有說工作組反對革命、是保皇黨。由此看來,我們的錯誤還是被看作工作方針的錯誤,只要我們誠心誠意地檢討自己的錯誤,是可以取得黨和群眾的諒解,順利撤出北京大學的。我在這次傳達會上表態說:工作組在撤出學校之前,要站出來向群眾作一個自我批評。然而,形勢的發展卻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就在26日當晚,江青等人再次到北大主持召開了萬人“辯論大會”。康生、陳伯達、張春橋、姚文元、王力、關鋒、戚本禹、曹軼歐和中央文革小組其他成員都參加了大會。李雪峰、吳德等得到消息后也急忙趕來參加會議。會議實際上成了批判斗爭我的大會,但爭論得非常激烈,雙方相持不下,氣氛十分緊張。大會進行中,幾個北大附中的學生也上臺來“揭發”,說附中工作組壓制了他們,不讓他們革命,他們幾次找張承先反映意見,有時靜坐半天,張承先都不見他們,最后見了,不但不支持他們革命,反而批了他們一頓,云云。在這些中學生發言時,江青積極插話鼓勵,并帶煽動性地說:“大家看看張承先的官架子有多大,我來北大,他就不見我。”她兩次來北大“調查”都趕上我有事分不開身,都向她作了說明,她也沒表示要聽工作組匯報,現在卻這樣說,顯然是為了鼓動學生起來反對工作組。在當時情況下,對這種事情是無法辯白的,我只能對幾個中學生提出的問題做了解釋。我說:北大附中的工作是由張德華同志分管的。附中在運動中出現了違反政策的現象,如提出“打倒一切大大小小的權威”的口號,斗爭普通教師,提出“老子革命兒好漢,老子反動兒混蛋”的口號,亂斗學生,等等,工作組的同志進行了勸阻。當有的學生不服,來找我提意見時,我讓張德華先接見,進行說服教育;后來有的學生非要見我不可,其中為首的幾個是干部子弟(記得有彭小蒙、宮小吉等),我即接見了他們,并以長輩的身份批評了他們違反政策的一些做法。我說明了這些情況后,會場上鴉雀無聲,看來江青的煽動并沒有發生什么作用。
這時又有人上臺來“揭發”說:“在‘六·一八’事件后的大討論中,西語系的一名女生孫X X被逼自殺了。”這一聳人聽聞的“揭發”引起了會場的轟動,有人高喊:“張承先交待!”“張承先交待!”但這個所謂的“逼死人命”問題,我事先一無所知,當時只好說:我沒有聽說過有這件事,我查一查,如果確有此事,要認真處理。當時,自工作組成立以來一直是領導小組成員的曹軼歐在主席臺上跳起來高喊:“張承先要老實交待!”有的同學對這種做法不滿,遞上一個條子,要求當場宣讀。條子質問會議主持者:“你們是干什么的?你們有頭腦沒有?逼供信是不符合毛澤東思想的。我警告你們,如果繼續這樣下去,會脫離群眾的。”康生聽后勃然大怒,說:“只許工作組逼死人,就不許我們問一問嗎?”事后查明,西語系確有一名女生因婚戀問題自殺未遂,根本與“六·一八”事件后的大討論無關。會后,西語系的同學立即貼出大字報澄清事實真相,并質問歪曲事實的人意欲何為。西語系的工作組組長方明也立即對此事進行了調查,以備江青查問。但此事的真相已明,也就無人過問了。
由于在辯論大會上未能壓倒支持工作組的意見,聶元梓的積極追隨者孫蓬一上臺發言,拋出了一枚“重型炸彈”。他說:“我剛從中宣部了解到,張承先在天津與陸定一有秘密勾結。”當時陸定一同志已經受到了公開點名批判,把我和他拉在一起,無疑是一頂很大的政治帽子。所以,他的話音一落,會場上又響起一片“張承先交待!”的喊聲。我一聽他把問題扯到北大以外的事情上去,就感到聶元梓等人已經沒有什么文章可作了。我沉著地走到擴音器前說明了事實真相:1965年春天,陸定一曾到天津休養,那時我正在天津醫院住院。是河北省委秘書長通知我說:中宜部陸定一部長來天津休養了,你是省委分管文教工作的書記,應該去看望一下。我即去招待所看望了陸定一,并陪他吃了一頓飯。當時,中宣部副部長許立群也在座,聽他說是來向陸定一匯報學校“四清”工作的。當我問他們學校“四清”準備如何搞時,他說準備按延安整風的方式來進行。這次會面后,我即回醫院治療,以后沒再與陸定一等見面。我們之間的接觸,完全是正常的工作關系。聽了我的說明之后,會場上很平靜,沒有人再追問這一問題。
接著,仍有不少群眾上臺來為工作組辯護。我當時心中很著急,因為感到越辯護江青等人越下不了臺,場面越難收拾。果然,江青忍不住出來說話了。她情緒激動地高聲喊道:“我揭發,張承先是個壞人。他把階級斗爭搞到我家里采了,我的女兒李訥在歷史系受到壞人的迫害,這個壞人是張承先支持的。中文系有個叫張少華的是個騙子,她自稱是我的兒媳婦,根本沒有這回事,我根本不承認。這個騙子也是張承先支持的。”這種“揭發”,使大家十分驚愕。會后很多師生議論,真不像話,怎么把家庭問題也扯進來了。還有的同學故意問我,“你是怎樣把階級斗爭摘到主席家中去的?”我只有報以苦笑,說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辯論大會的最后,陳伯達代表中央文革小組作了結論。他說:“對‘六·一八’事件怎么看,是革命事件!看成是反革命事件是不對的。對工作組的問題是階級斗爭的問題。在以張承先為首的工作組問題上辯論得這樣激烈不是偶然的,是階級斗爭的反映。我贊成大家的意見,撤銷以張承先為首的北大工作組,這是一個阻礙同學們走上革命道路的壞工作組,一個障礙物,是壓制你們革命的蓋子。有的同學為工作組涂脂抹粉,除了別有用心的人不說,在一些同學中,好像沒有工作組就不能革命了?!要把壓在同學們頭上的蓋子揭掉,讓同學們自己起來革命。建議北京市委撤掉以張承先為首的工作組。”隨后,李雪峰即代表北京市委宣布撤銷工作組。江青建議北京大學“成立文化革命委員會或文化革命代表大會,作為文化革命運動的權力機關,自己起來鬧革命”。她還點名要聶元梓來籌建這個委員會。
我們到底犯了什么路線錯誤?
26日辯論大會之后,工作組已無法進行工作,事實上被聶元梓奪了權。28日成立了聶元梓為主任的“北京大學文化革命委員會籌備委員會”。從7月30日至8月3日,這個籌委會連續召開三次全校批斗大會,批斗我和張德華,清算工作組的所謂錯誤。
8月4日,康生、江青再次來到北大參加大會,代表中央文革小組對北大“文革籌委會”的成立表示祝賀,并再次主持對工作組的批判。會上康生正式宣布撤銷工作組,并對工作組的“錯誤”定了性。他說:“聶元梓的大字報是二十世紀六十年代‘北京公社’宣言書,馬克思恩格斯對巴黎公社是什么態度,你張承先又是什么態度!你把工作組的反革命的二十天報告仔細看一下,認真對照一下,完全是反動的報告,完全是反革命的立場,把革命群眾說成反革命。”“你在北大鎮壓了革命!這是什么行為?是反黨、反社會主義、反毛澤東思想的行為!”“你們犯的是反黨反社會主義的資產階級右傾機會主義錯誤!”聽了康生的話,我感到十分震驚。康生一向道貌岸然,我也一直把他當作老一代無產階級革命家加以尊重,稱他為“康老”,沒想到竟然是一個兩面派。早在“九號簡報”發出后不久,曹軼歐曾悄悄地給我通氣說,中央對我們處理“六·一八”事件是很滿意的,并將向全國批轉我們的簡報。從曹的口氣中透露,這個消息是從康生那里得來的,康生本人也是同意的。至子工作組的《二十天情況報告》,則正是他的老婆批發的,他也沒有表示過不同意見。現在他反過采說這是反革命報告,這哪里還像一個共產黨員呢?關于工作組的“錯誤”問題,在聽到的毛主席指示中,只是說工作組“阻礙革命”、“不會革命”,怎么到了康生口里就變成了“鎮壓革命”的“三反”行為了呢?這樣無限上綱,豈不是要置人于死地嗎?江青在大會也作了發言,說“工作組是有靠山的。有什么靠山你們就揪他出來”。江青還要求學生揪住工作組不放,說:“什么時候你們不愿意聽他們那一套了,再叫他們走。”康生、江青講話之后,北大附中的兩個學生跑上臺來掀掉了我的座位,并用皮帶劈頭蓋臉地抽打我。江膏對此不但不加制止,還熱烈擁抱了打我的那個女學生。事后,我被打的事情不知怎么傳到了毛主席那里。吳德傳達毛主席的指示說:張承先可以和工作組一塊出來,張承先有心臟病,有錯誤可以批判,但不能整死。此后,在北大的批斗會上,包括我1967年二次被揪回北大的批斗會,我都沒有再被打過。我能安全地撤出北大而沒有被整死,不能不說毛主席的這句話起了保護作用。
8月13日,根據市委的決定,工作組全部撤出了北京大學,到市委黨校進行整訓。整訓的主要內容是批判我的“錯誤”。這一時期,在全國也掀起了批判工作組的所謂“資產階級反動路線”的浪潮。整訓中,大家對于康生、陳伯達、江青等人對北大工作組所作的結論是不同意的。主持這次整訓的原工作組副組長彭林是位老紅軍,他在同我的個別談話中就表示不理解:“我們到底犯了什么路線錯誤?”整訓中,工作隊員在檔案內發現了曹軼歐的材料,特別是發現《關于北京大學二十天文化革命情況的報告》是她批的,上面并沒有我的簽字,于是對康生在群眾大會上的表演非常氣憤,并連續三次派代表到北京市委,要求讓曹軼歐回來檢查交待。市委當然不敢答應。大家的氣沒有地方出,就把曹軼歐的批語用大字報公布了。在批判我的會上,有的同志故意問我:你和曹軼歐是如何炮制“反革命報告”的?我只好說:“我是工作組組長,報告的指導思想是我的,至于誰批發,那只是個手續問題。”會后有的同志私下對我說,你這樣答復好,如果你把曹軼歐拉出來,康生是絕不會放過你的。
工作組整訓結束之后就解散了,我繼續留在北京聽候中央處理。到1966年10月左右,吳德派秘書來向我傳達他的口頭意見,說北大工作組問題還是一個工作中的政治路線錯誤,市委也要承擔一部分責任,并說經請示中央同意,讓我回河北。這樣我就離開北京回到了河北。但北京大學的事并未就此了結。1967年初,聶元梓等人又根據江青的指示把我揪回北大。到北大后,孫蓬一與我談話,并讓我看了江青批件,大意是說對張承先不能輕輕放過,要揪回來批透斗臭。根據她的這一“指示”,又對我進行了多次批斗。這些批斗會的規模并不大,主要是追后臺。重點追問鄧小平通過他的兒子給工作組下了什么“黑指示”。我回答說,我根本不知道北京大學里有鄧小平的兒子,系工作組也沒有向我反映過這一情況,根本不存在鄧小平通過他兒子給工作組下指示這回事。追來追去沒有結果,但就是不放我離開北大,把我軟禁在一個學生宿舍里達半年之久。直到后來中央發出通知,提出在運動中不要揪住工作組問題不放,這才放我回到河北。
“北大問題”是“文革”的導火索之一。北大是“文革”初期所謂工作組推行“資產階級反動路線”的發源地。這一段歷史,對于正確總結歷史經驗教訓有著重大的意義。本著對歷史負責的精神,我把這一段親身經歷如實記錄下來,供后人指點評說。
1998年6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