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前不久,筆者訪問了田漢長子——裝甲兵離休干部田申同志。
田申在憶述父親的生平時,多次提到父親的成長和貢獻,同勤勞堅毅的祖母密不可分,是祖母在舊社會含辛茹苦、歷盡艱難的撫育和幫助,為父親成就大業奠定了基礎。是深明大義的祖母在饑寒交迫和白色恐怖的情況下,掩護父親和革命文藝工作者度過難關,被早期的文藝工作者譽為“戲劇家之母”。田申說,他父親一生奔波不息,許多事情是祖母和親友們對他講的。接著,他滿懷敬意地回顧了父親的生平業績。
田漢1898年出生在湖南省長沙縣果園鄉的一個貧苦農民家庭,9歲那年,父親早逝,母親易克勤帶著他和兩個弟弟靠選絲織絹勉強維持生活。堅強的母親拿定主意,無論日子怎么難熬,也要供孩子上學。
田漢先在清源庵小學讀書,先生看他成績突出,是個可造之才,遂推薦他進省城升學。他以一篇文章獲得老師們的嘉獎,被破格錄取。
1911年辛亥革命前夜,長沙新學風潮涌起,田漢和一些進步學生投身于革命浪潮,轉至徐特立任教的“修業中學”,繼而又于1921年2月考進徐特立任校長的“長沙師范學校”。徐老當時已是湖南教育界的名人,辛亥革命時又被選為湖南臨時議會副議長。田漢酷愛文學,喜好讀書,但因家境貧寒買不起書,每逢假日,就買上一個燒餅,交一個銅板的圖書館門票錢,一看就是一整天。徐老知道了,就把一個買書的折子交給他,讓田漢到書店選購新書,年底徐老親自去書店付錢結帳。
徐校長無微不至的關懷和為人師表的風范,激勵著田漢刻苦學習。1916年,田漢以優秀的成績畢業,并于是年8月東渡日本,考入東京高等師范學校。
田漢身在東瀛,心系中華,立志獻身革命。1918年6月,李大釗在北京發起組織“少年中國學會”,田漢是第一批東京分會會員。他在東京向中國留學生積極宣傳“少年中國學會”的主張,動員大家為拯救中華民族而奮斗。他還親自撰寫詩文、戲劇、翻譯國外讀物,在李大釗主編的《少年中國》刊物上連續發表,并經上海分會會員、《學燈》報文藝欄主編宗白華介紹,從東京到福崗會見郭沫若,共同研討用文藝的形式喚起民眾。他們匯編的《三葉集》出版,在全國廣為流傳,成為反映“五四”時期中國知識青年的靈魂之作,為喚起知識青年反帝反封建的革命精神起了推動作用。
1922年,田漢從日本回國,執教于上海大學、上海藝術大學,并受聘為中華書局編輯。他一面執教兩所大學和完成書局的編輯任務,一面翻譯莎士比亞名著,創作當時中國新文化運動急需的詩歌、劇本。還與歐陽予倩一起改革中國傳統舊劇,很快寫出一批革命浪漫主義的優秀話劇、歌劇、曲藝、電影劇本。田漢平生勤奮創作,著述甚多,詩文異彩紛呈,已出版行世的《田漢文集》就有16卷之多。
田漢畢生獻身于革命的文化藝術事業,是中國話劇的開拓者,戲曲改革運動的先驅和中國早期革命音樂、電影的組織者與領導人。他1921年與郭沫若等在上海創辦“創造社”,1925年創造《南國社》,后又創建“南國藝術學院”,培養出一大批革命文藝人才,還創辦《南國》月刊,發表革命文藝作品。“南國社”在1930年前后成為上海非常活躍的革命戲劇團體。田漢作為中國左翼戲劇家聯盟執行委員會書記,積極組織文藝出版、戲劇演出活動,在上海、南京等地廣泛開展文藝宣傳,人們稱他為“田老大”。陳白塵、吳作人、廖沫沙、鄭君里、張曙等都是他的學生。
1930年5月田漢在《南國》月刊發表長篇論文《我們的自我批判》,總結了“南國社”八年的戲劇電影藝術活動,鮮明地宣告“文藝創作者自然非丟棄其朦朧的態度斬截地認識自己是代表那一階級的利益了”,并且公開以鐮刀斧頭作為月刊封面。同年6月,他改編了法國作家梅里美的小說《卡門》為六幕話劇。該劇在上海公演時被國民黨勒令停演,隨即“南國社”被查封,當國民黨破門逮捕田漢時,他正好外出,三弟田沅和好友黃芝崗被抓走,田漢受到周信芳掩護才免遭入獄。
1932年“一二八”事件后,田漢加入中國共產黨,任中共上海中央局文化工作委員會委員,主持劇聯黨團工作,黨團會議多次在他家里召開。田漢對國內外形勢十分注意,幫助大家分析和了解世界革命的發展情況,開展新形勢下的斗爭,在此期間劇聯曾組織三十幾個劇團,在上海新世界連續演出一個多月。其二弟組織“五月花”劇社,在杭州演出,被國民黨圍捕封閉后,其余人員返回上海,田漢即為他們取名“春秋劇社”,繼續以戲劇形式展開斗爭。
為了發揮音樂、電影在革命斗爭中的作用,田漢親自寫歌詞,由聶耳、張曙、任光譜曲,開創了中國新音樂運動,《義勇軍進行曲》就是在新音樂運動中誕生的。田漢親自籌劃藝華影片公司,拍攝愛國抗日影片《肉搏》,在上海放映后,轟動了全上海,震驚了國民黨反動當局,他們指示大批流氓、特務、軍警搗毀藝華公司,激起了民眾的反抗。
1935年2月,田漢在上海法國租界公開從事左翼戲劇活動時被捕,起初關押在租界巡捕房,不久被國民黨引渡到南京國民黨憲兵司令部關押。田漢在獄中據理抗爭,大義凜然,同反動當局展開斗爭。
社會各界奮起相救,南京中央大學教授宗白華、徐悲鴻聞訊后,直抵南京政府,嚴詞質問:“田漢演劇有什么罪?犯什么法?……我們一定要見田漢本人!”
國民黨當局出于無奈,只得讓宗白華、徐悲鴻二人以好友名義和教授身份出具“保釋申請書”,保釋田漢出獄。但國民黨當局不準田漢離開南京,只準他和母親及妻子林維中一同住在南京丹鳳路28號,實際上被軟禁了起來。
田漢在當時是很出名的文學家、戲劇家、天才詩人,國民黨不準他離開軟禁地點,可國內外好友、名人非要見他不可。連日本、美國的知名人士也相繼前來看望他。有一次,美國耶魯大學一位戲劇學教授專程來訪問他,請了曹禺當翻譯。那時,田漢住所幾乎天天賓客盈門。
國民黨當局的迫害,絲毫未能阻止他的吶喊。在這兩年中,田漢把南京作為中國新文化運動的大舞臺,主持成立了“中國舞臺協會”,他籌劃和組織上演了他親自創作的反法西斯話劇《阿比西尼亞的母親》、反映黃河災區人民悲慘生活的《洪水》,公演了話劇《械斗》、《回春之曲》。1937年“七七”事變后,田漢寫了多幕劇《盧溝橋》,在南京公演后,激起了強烈的社會反響。徐悲鴻激動地說:“垂死之病夫,偏有強烈之呼吸;消沉之民族里,乃有田漢之呼聲!其音猛烈雄壯,聞其節調,當知此人必不死,此民族必不亡!”
1937年“八一三”淞滬抗戰爆發,田漢才算獲得人身自由。他隨即奔赴上海前線同郭沫若、夏衍一起慰問抗日部隊,直至上海淪陷,才輾轉回到故鄉長沙。為了加強抗戰宣傳工作,他同瘳沫沙、王魯彥、張曙等人籌辦《抗戰日報》。二十多年前田漢在長沙師范讀書時的老校長徐特立,此時作為八路軍駐長沙辦事處主任,大力支持并親自撰寫文章鼓勵田漢辦報,《抗戰日報》終于在1938年1月28日勝利出版。同當年夏衍創辦的《救亡日報》共同開展抗戰宣傳動員工作,成為當時抗日軍民喜愛的姊妹報。
后來,田漢又陪同郭沫若奔赴武漢參加“三廳”的組織工作,動員廣大的文藝工作者開展抗戰宣傳和戰地演劇隊的工作,武漢告急,他仍一直堅持到最后時刻。此時,陶行知也從國外趕回武漢開展抗戰教育活動,他對田漢以民族利益為重,英勇頑強的精神十分贊賞,曾于1938年中秋寫下詩文盛贊田漢:“人從武漢散,他在武漢干;練出藝術軍三千,田漢畢竟是好漢。喝到最后一滴酒,戰到最后一滴血;中秋敬你酒三杯,化作好戲慶佳節。”
田申同志回顧說:同父親多年在一起戰斗的夏衍,在評價父親時曾說:“人無完人,金無足赤,田漢至少是九成以上的金子。
田漢一生寫下的傳世佳作眾多,其中最著名的要數作為新中國國歌的《義勇軍進行曲》,這首歌是1935年4月由田漢作詞、聶耳譜曲的,原為影片《風云兒女》的主題歌。同年5月,上海百代公司錄制唱片。詞曲象征著中華民族不屈不撓、前仆后繼的精神,立即被廣大人民接受,迅速在中華大地廣為傳唱。
新中國建立前夕,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籌備會于1949年6月15日在北京隆重開幕,會議決定成立國旗、國徽、國歌、紀年、國都擬定小組,7月10日,向全國發出征集國旗、國徽、國歌議案,《人民日報》連登八天,國內各地報紙、香港以及海外華僑的報紙紛紛轉載。到8月20日止,共收到國歌歌詞632件,國歌詞譜649首。
9月25日晚,在中南海豐澤園會議室,毛澤東、周恩來主持召開協商國旗、國歌等問題座談會。會上,馬敘倫首先介紹國歌征集情況,提議用《義勇軍進行曲》暫代國歌。接著,李立三、張奚若、梁思成、徐悲鴻、郭沫若、黃炎培和田漢相繼發言。最后,毛澤東同志說,我國人民經過艱苦斗爭,雖然全國解放了,但還是受帝國主義的包圍,不能忘記帝國主義對我們的壓迫。我們要爭取中國完全獨立、解放,還要進行艱苦卓絕的斗爭,大家認為以《義勇軍進行曲》做國歌最好,意見比較一致,我看就這樣定下來吧!與會者熱烈鼓掌,表示贊同。
1949年10月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開國大典,雄壯的國歌聲回蕩在天安門上空,響徹中華大地。
(責任編輯 吳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