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鄺繼勛,號集成,1895年9月16日晚出生于貴州思南縣城。父親鄺光甫,是個走鄉串村的賣藥人,深受辛亥革命思潮的影響,極有眼光。他教育鄺繼勛刻苦讀書、練字,使拳弄棒,使鄺繼勛從小就明顯強于一般人。
鄺繼勛19歲時投身邊防軍總司令賴心輝部當兵。民國十一年正月初七,賴心輝率部攻進什邡縣城。盤踞該城的川西巨匪張申庭躲進北門真武宮巷子一廁所內,持雙槍作困獸斗。因巷道狹窄,追擊士兵死傷多名,于是追擊部隊在巷道口架起機槍,對準廁所猛烈射擊,廁所內傳出張的瘋狂叫嚷:“老子早賺了!還有哪個不要命的,靠攏來呀!……”聲音未停,突然有一手持馬刀的士兵沿屋檐猿伏猱行,接近目標后飛身而下,一刀將他劈倒。張申庭被殺的消息一經傳開,什邡縣城萬人空巷前來圍觀。張的頭顱被懸掛在北門城樓上示眾三天。
賴心輝授給劈張勇士鄺繼勛獎金一千大洋,為其披紅掛彩,還下令:“鄺繼勛直接擢升排長!”
第二年鄺繼勛任連長,隨師部駐內江。在這里他又殲滅了羅煥文、羅少文兩股土匪。內江城里人一天之內就給軍隊送來幾十面錦旗。賴心輝大喜過望,當即邀請地方官員和各界名流,舉行盛大的慶功宴,當眾重獎鄺繼勛大洋兩仟圓,并宣布:“鄺繼勛擢升營長!”
1926年,鄺繼勛任江防軍第七混成旅主力團第二團團長。該旅旅長劉丹五,是國民黨左派,對鄺在部隊的活動比較支持。1926年10月,劉伯承發動駐順慶(西充)、瀘州部隊起義,策應北伐戰爭,鄺繼勛聞訊立即表態支持。同年11月鄺又和旅部文書、共產黨員王文鼎在全旅發起成立了“中國青年軍人聯合會四川分會”。在第一次執委會上,他們就決定派遣監察委員鐘克容(營長)攜帶文件前往廣東尋找黨組織。黨組織應他們要求,派遣曾赴法勤工儉學、并留學蘇聯歸國的共產黨員秦青川到第七混成旅。秦來后被安插到旅政治部任負責人。從此鄺接受了更多的共產主義思想。這年歲末,在一間小小的密室內,一面鐮刀、斧頭的紅旗下面,鄺高舉右臂,莊嚴宣誓,光榮地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在中共川西特委的支持和幫助下,第七混成旅的旅、團、營、連各級黨組織相繼成立,各級政治指導員也多由共產黨員擔任。各級還成立經濟委員會,實行財務公開,廢除軍閥作風,改善官兵、軍民關系。旅政治部下設軍事政治學校,培養中下級軍政干部。鄺繼勛親自擔任教官,講軍事、講政治,宣傳革命道理。
1928年秋,四川各軍閥之間爆發“下川東之戰”。在與劉湘的這場混戰中,“四川同盟軍”一方的鄧錫侯、田頌堯、楊森、李家鈺、羅澤州等各路軍閥全都戰敗。只有江防軍中鄺繼勛作旅長的第七混成旅,在前往廣安支援羅澤州時,一舉從劉的悍將范哈兒(紹增)手里奪回羅的防地代市場。連吃敗仗的羅澤州,高興得緊緊握住鄺繼勛的手,連呼“救命王!”為此,羅親自到鄺旅旅部恭請鄺到他家赴宴,請教練兵方法。鄺毫不掩飾地說:“我的部隊是共產黨領導下的,有共產黨員做政治思想工作,官兵們懂得革命道理,打起仗來就勇敢。”
1929年初,江防軍司令黃隱決心奪回對第七混成旅的控制權,親自趕到簡陽,督令該旅開回成都“整編”,鄺拒令不從。與此同時,附近的鄧錫侯、田頌堯、李家鈺等各路軍閥部隊,迅速逼近,企圖乘機“吃掉”該旅。鄺和部隊黨組織當機立斷,向四川省委請求批準起義。1929年6月29日(農歷五月十一日),蓬溪縣牛角溝(今屬大石鄉)紅旗飄揚、軍歌陣陣,鄺召開全旅官兵大會,宣布起義。鄺任總指揮,羅世文任黨代表,朱三元任前委書記。
紅軍所到之處,軍紀嚴明,秋毫無犯,深受廣大人民群眾歡迎。即使部隊處于艱難困苦境地,戰士們還是嚴守軍紀。不得已到地里掰包谷吃,每掰一個,也要在包谷株枝丫上卡一個銅元。紅軍和人民群眾魚水相親。每到一處群眾燒茶送水,籌錢籌糧,不少人爭著當向導,大批青年踴躍參軍。
1929年夏,叛徒、特務和青幫相互勾結,對在上海的我黨中央形成嚴重的威脅。
為了黨中央的安全和打擊敵人的囂張氣焰,中央軍委成立了“特工科”(又稱“紅隊”,“打狗隊”),由周恩來直接領導。鄺繼勛奉調來上海。他膽大心細,勇敢機智,使雙槍左右開弓,百發百中,外表又像是上流社會的人,便于隱蔽,所以一到上海就被當作理想的人選。
同年11月11日,原軍委秘書,此時已是叛徒的白鑫,得意洋洋地懷揣蔣介石的獎金,準備遠飛意大利逍遙。當他和五六個護送的特務行至霞飛路弄堂口時,突然從一咖啡店內沖出三個持短槍的精壯漢子。為首一個手持雙槍,左手一抬,“噠!”一個點發白鑫應聲倒下,右手一抬,“噠噠噠!”一個連射,兩三個特務或死或傷。接著雙方憑借街樹、房柱展開了對射,子彈驚心動魄地呼嘯。街上人群紛紛逃離,地面上到處是人們丟棄的帽子、鞋子、提包……
當天晚上,上海青幫“老頭子”(總頭目)黃金榮收到門徒報告,那個耍雙槍的就是赫赫有名的鄺繼勛!他不禁心中發怵:共產黨要演大戲了,自己很可能就是姓鄺的下一個靶子!光棍不吃眼前虧啊!從這天起黃就呆在公館里“避風”。
一天晚上,黃金榮在日新池浴室披著浴衣渾身輕松的走出池子,一拍掌立刻進來兩個花枝招展的日本藝伎,突然聽到“叭!”一聲槍響,接著“叭!叭!”又是兩聲槍響,室內一片漆黑,一陣驚亂之后,有人打著手電一看,黃右手按著左肩,血從指縫中滲涌出來,兩邊壁燈破碎,兩個日本藝伎嚇癱在地上,嚶嚶哭泣。
兩天后黃金榮在病床上召見杜月笙、張嘯林等四個門徒,對他們說:“我看清了的,這個耍雙槍的一定是鄺繼勛,但他第一槍就打中了我,第二槍、第三槍打壁燈,這說明人家是給我們點臉色。我們青幫有句老話:‘光棍不打九九’(要留回旋余地)。月笙,以我的名義給周恩來寫封信。”
第二天中共中央特工科收到黃金榮轉來的信。上面說:“……今后我們井水不犯河水……”
1929年冬到1931年底,鄺繼勛被黨中央派到鄂豫皖地區工作,歷任紅四軍、紅六軍、紅二十五軍軍長以及鄂豫皖軍委副主席,其間,他率領紅六軍和賀龍領導的紅四軍在湖北公安會師,于1930年7月4日組成了紅二軍團。紅二軍團以一連串輝煌的勝利,把洪湖、湘鄂邊、秭歸、巴東、興山、鄂北、鄂西北等根據地連成一片。1931年1月中旬,紅十五軍和紅一軍合編為中國工農紅軍第四軍后,鄺繼勛任軍長,他和徐向前、曾中生等率領該軍打大仗、打惡仗,使豫皖蘇地區南面恢復到黃安、麻城;北面發展到光山、羅山城郊;東面恢復到英山、霍山。根據地人口達到二百余萬,紅軍也壯大到了一萬五千余人。1931年10月紅二十五軍在麻埠成立,鄺繼勛任軍長,11月7日他率該軍在黃安七里坪與紅四軍會合,合編為中國工農紅軍第四方面軍。徐向前任總指揮,他任二十五軍軍長。在他們的指揮下紅軍先后取得商南、蘇家埠、霍山等重大戰役的勝利,并于1932年12月下旬進入川北,建立了以通、南、巴為中心的川陜蘇區。
1931年1月下旬,紅四軍進逼湖北麻城地區,繳槍千余支,殲敵五千余。
同年2月上旬,紅四軍主力十師進逼新集(今河南新縣),又取得一連串的勝利,使敵人十分恐慌,急忙從南北兩線調動軍隊,向紅軍活動地區推進,鄺繼勛以迅速勇猛的動作,一舉突入雙橋鎮,插入敵人指揮中心,殲敵一個整師,俘敵師長岳維峻以下官兵五千余人,繳獲長短槍六千多支,迫擊炮、山炮十四門。
1931年4月,張國燾來到鄂、豫、皖根據地。不久蔣介石親任鄂、豫、皖“剿匪”司令,出動二十六個師零五個旅共三十余萬人,分左、中、右三路軍,強敵壓境。張國燾命令打陣地戰,打惡仗,紅軍損失慘重。鄺繼勛與幾位同志聯合反對張國燾的錯誤方針,迫使他承認錯誤,改變了戰略。
1932年12月下旬開始,紅軍進入川北,開辟川陜蘇區。
1932年12月29日,張國燾主持建立川陜省革命委員會,任命鄺繼勛為主席。鄺離開了軍隊,失去了軍事指揮權。
1933年3月的一天,張國燾把鄺繼勛請到自己的住處。說你在川軍里朋友多,你能不能寫信動員他們站到我們方面來,至少也不要與我們為敵。這個工作對于鞏固根據地意義很大。
鄺繼勛覺得自己在這方面確實可以有所作為,便爽快地答應了。他揮毫洋洋灑灑給曾在同一部隊共事的川軍旅長謝德勘寫了封信,談友情、論形勢,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分析利害,勸他站到紅軍方面來。
但這封信竟然很快出現在張國燾桌上!
1933年4月中旬,鄺繼勛突然遭到保密局的逮捕,他被告知犯了“通敵”罪,“鐵證”就是那封信!
1933年6月17日上午10時。牢門推開處,進來的高大個子就是方面軍保衛局的執刑隊隊長。
“鄺繼勛,張主席叫你去一趟!”執刑隊長冷冷地說。
鄺繼勛緩緩地站了起來走到桌前,拔出毛筆,揮筆寫道:
“曾中生、張琴秋同志:我先走一步,請你們多加保重,活到勝利時向黨報告,鄺繼勛是革命的,是含冤而死的……”
執刑隊長不耐煩地向外一招手,立即闖進三個紅軍戰士向鄺撲去。椅子倒了,桌子歪了,墨碗翻倒在桌上。鄺繼勛被三個紅軍戰士綁了個結結實實。
寒風凄冷,夜風嗖嗖,山徑彎彎拐拐,執刑隊長和紅軍戰士押著鄺繼勛走進一座黑甕甕的青杠林。他立刻意識到,他即將在這兒告別世界。他覺得太冤,他不甘心就這樣悄無聲息被處決。他扭臂、跺腳、掙扎,他直起脖頸,他要大聲呼喊,執刑隊長趕緊站定,下令“立即執行!”兩個壯實的紅軍戰士立刻撲上去把一個粗棕繩套硬捺在他的脖子上,另一個紅軍戰士則把繩子的另一端拋向路邊一棵青杠樹的枝丫,候在一旁的三個紅軍戰士趕緊抓住繩子死命地往下拽,拽……
群峰垂首,山泉嗚咽!
一代將星殞落,時年僅38歲!
1937年春,延安批判張國燾左傾路線,毛澤東說:“鄺繼勛同志是好同志,被張國燾錯誤迫害,應當烈士待遇。”
(責任編輯 仲 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