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入侵與公眾健康

狩獵季節、鼠疫和艾滋病

11月15日下午兩點多，從中國北方某鄰國來的航班停靠在首都國際機場，出入境檢驗檢疫局負責入境旅客檢驗的旅檢處科長王陽和他的同事們馬上忙碌起來。旅客入境后，王陽告訴記者，現在是秋季，該國的狩獵季節，歐美國家的一些狩獵愛好者會到那里狩獵，如果他們攜帶獵物從中國過境，要做相應的處理。

或許這成了每天例行的工作，王陽談論此事時顯得過于輕松。其實，根據國際衛生組織報告，該地區被列為鼠疫的常年疫區。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境衛生檢疫法》和《傳染病防治法》，鼠疫被分別定為檢疫傳染病和甲類傳染病。根據疫情，檢疫機關要對來自或者途經疫區區的船舶、車輛、飛機、集裝箱和貨物要施行嚴格的衛生檢疫；對旅客則根據情況，實施不超過6天的就地診驗或留驗。在王陽他們接觸旅客之前，航檢處的工作人員已經對飛機進行了嚴密檢查。

作為全國最大的航空港，王陽和他的同事們的工作責任重大而且很有效率。旅檢處的副處長趙良剛介紹說：“我們處41個人，每天要面對的是60多個國際航班和7000到10000的入境旅客。今年1月到10中旬，我們在現場進行的艾滋病檢出率超過以往任何一年，可以看出，艾滋病逼近中國的高峰正在到來。”

其實，在機場檢出艾滋病感染者的意義已經不在于有效的防止艾滋病傳入中國。首都機場出入境檢驗檢疫局田恩深副局長說：“1985年，中國報告了第一例艾滋病感染，現在，根據有關部門公布數字，中國感染艾滋病的患者已經超過了50萬，單純從防止傳入的角度，機場口岸檢出的病例沒有什么特別的意義，我們的檢測也改成了重點檢測。但是，口岸檢測的價值在于為中國防治艾滋病提供了極為重要的第一手艾滋病高危人群監測數據。”

甲魚和0139群霍亂弧菌

外來生物并不一定需要通過機場才能進入中國，它們常常并不需要特別的途徑，就能對我們的健康甚至生命造成威脅。但是，很多人寧肯相信自己的運氣而不原重視眼前實實在在的危險。

劉海龍是河南一家證券公司駐深圳的代表，酷愛吃甲魚，這是他在老家信陽養成的習慣。凡是在深圳有名可以吃到甲魚的地方他都去過了。今年4月，他的一位在珠海市工商局工作的朋友告訴他，這種習慣要改一改了，因為飯店使用的進口甲魚絕大多數來自泰國，而泰國曾流行過0139群霍亂弧菌，象甲魚這樣的貝類水生動物極易感染霍亂弧菌。更為嚴重的是，他們工商局在打擊走私行動中查獲的一批走私甲魚，經珠海檢驗檢疫局抽樣檢驗，就檢出了0139群霍亂弧菌。

5月，珠海檢驗檢疫局霍亂中心從泰國進口的甲魚檢樣中同樣分離到0139群霍亂弧菌。在北方某城市的水產批發市場，衛生人員在攤販使用的甲魚池及其附近的下水道里，也檢查到了大量的此類霍亂病菌。

劉海龍對朋友的勸告不以為然，繼續忙著在各個有特色的酒店吃他的甲魚。他的理由很有意思。他說：“檢查出問題說明我們的衛生檢疫部門工作有效率，我更放心了。再說，得這種病也是跟你個人的運氣有關系。有人說，中彩票人的運氣相當于一天內被雷電擊中10次。得彩票和生這種莫名其妙的病都是極小概率，在統計學來說，就是在我身上幾乎不可能發生的事件，所以我不買彩票，也不會得這些病。如果真得了，我就馬上開始買彩票去。”

事實上，劉海龍不知道，他或許確實沒有運氣中大獎，但0139群霍亂弧菌的危險卻比他想象要嚴重的多。中國衛生部傳染病監測中心的專家介紹說，該菌型1992年10月首次發生于印度馬德拉斯，1993年初在加爾各答流行，患病13000人以上，死亡434人。1993年，0139群霍亂弧菌傳入中國，3月到4月，先后在廣東順德、深圳、佛山等地分離到0139群霍亂弧菌。5月，在新疆阿克蘇區柯平縣發生0139群霍亂弧菌流行，疫情涉及二個地區五個縣，持續115天，共報告200例，死亡4例。10月，海南昌江縣從一名霍亂患者分離到0139群霍亂弧菌。1994年6月到8月，中國有24個省市、自治區檢查出0139群霍亂弧菌。

但是，中國消費者很多持有和劉海龍相似的觀點。煙草總公司的彭煒女士說：“我看過很多報道，如果為這種事情擔心的話，那我還不得愁死，哪也不敢去，什么也不敢吃，所以還是算了吧。”

象劉海龍、彭煒這樣的普通消費者把阻止危險的全部希望寄托在衛生檢疫部門身上，但衛生檢疫部門的一位專家卻對記者說：“事實上，只要存在國際間的人員交流，只要進口動植物和動植物產品，就不可避免地伴隨著傳入危險生物的風險。”

這位專家說：“幾十年來，盡管中國形成了一套完整的檢驗檢疫制度，但是，規章、檢測技術和標準化的國際程度相對落后，而且有的很多年一直沒有修改，在一些常規項目上，比如對涉及安全和衛生指標的農藥殘留限制、重金屬含量等，檢測標準與發達國家存在很大差距，在技術上，對進境的許多種子、種苗上危險性病毒的檢測缺乏有效快速的手段。而對于應付突發事件，主要是依靠獲得國際疫情情報之后作出相應反應，通過非常規檢測項目發現危險的能力較弱。實際上，外來生物對我國公眾的健康威脅和生態環境的影響一直存在，這方面的例子也非常多，大家都知道松線材蟲已經對南方包括黃山在內的松樹造成了嚴重損害。更為嚴重的是，在危險生物侵入以后，缺乏確實有效的方法控制它的傳播和危害。”

根據國家檢驗檢疫局的疫情截獲通報，1999年，僅舟山一個口岸，就在50艘進境船舶中截獲了來自馬來西亞、巴西、澳大利亞、荷蘭、美國、俄羅斯、南非等的日本腦炎、口蹄疫、羊癢病、瘋牛病、禽流感、牛瘟非洲豬瘟疫區的大量偶蹄動物和禽類產品。至于走私進口的各種產品，大部分通過各種流通渠道直接到了消費者的手中。

入關、標準和技術手段

盡管對入境旅客可以攜帶的東西有明確規定，每天還是有大量旅客攜帶各種不允許入境的物品進入首都機場。15日下午，在王陽他們正在對北方某鄰國旅客進行檢查的時候，一位從日本歸國的年輕女子正在機場一樓的動植物檢驗處和檢驗員劉月國蘑菇，因為她帶了滿滿一箱子嚴禁入境的三文魚和牛肉干，她說攜帶這么多牛肉干入境的原因是她覺得國內的牛肉干不好吃。

這樣的理由當然不能接受，劉月國按照規定將這些食品保存在機場，請那位女子在規定的時間內再攜帶出境。但是，接下來的情況讓劉月國十分為難：一對馬來西亞華裔夫婦帶著1歲的孩子到北京動手術，他們攜帶的給孩子吃的營養奶粉卻是不許入境的奶制品。

在劉月國身后的房間里，放滿了這樣不許入境的各種動植物產品。就是在這些物品中，今年，他們查出了一類病蟲害33次，二類病蟲害41次，一般病蟲害119次。

但眼前這樣的情況并不是動植物檢疫出身的康燕嶺處長擔心的理由，他更關心中國入關后面臨的更加嚴重的問題。他說：“目前的工作還好做，就是簡單的卡住，不允許入境的動植物扣下就行了，但入關以后怎么辦？比如美國小麥，以前禁止入境，現在有條件進口。還有水果，憑什么不讓帶，要有道理，還要對旅客堅持快進快放的工作模式。”

由于種種原因，康處長沒有講到的問題還有很多。加入WTO以后，根據保護農產品貿易自由化的國民待遇原則，對進口的動植物及其產品的檢驗檢疫標準只能等同于國內的同類產品，不能采取雙重標準。這樣，中國在有關規章、檢測技術和標準化建設方面的落后局面將成為抵御外來生物入侵的隱患。

很明顯，在政策壁壘打破以后，如何在入關以后建立防止境外危險生物入侵的技術壁壘，中國的準備并不充分。

中國入境旅客檢驗檢疫須知：

1、 所有入境旅客必須如實填寫《入境檢疫申明卡》。

2、 來自黃熱病疫區的人員，必須向檢驗檢疫機關出示有效的黃熱病預防接種證書。

3、 患有愛滋病、性病、麻風病、精神病、開放性肺結核的外國人不準入境。

4、 在國外居住三個月以上的國內公民回國，入境后須到檢驗檢疫機關進行健康檢驗。

不能攜帶進境的物品：

1、 動植物病原體，害蟲及其他有害生物（含生物制品）；

2、 動物尸體及標本；

3、 土壤；

4、 水果及茄子、辣椒、番茄；

5、 活動物（貓、犬除外）及精液、胚胎等動物遺傳物質；

6、 蛋、皮張、鬃毛、蹄骨角類及肉類（生肉、香腸、火腿、咸肉等）；

7、 動物水產品、奶及奶制品、動物血液及其制品；

8、 轉基因生物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