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錯位引發的悲劇

○陳 智

相識,從此結下情緣

1985年,李曉上了初中。因為她愛說愛笑,老師特地把不愛說話的王慧娜安排和她坐到了一起。老師的這種安排是很有道理的,李曉和王慧娜之間剛好互補:李曉學習沒有王慧娜好,王慧娜可以幫李曉解決學習中的問題:李曉比王慧娜活潑開朗,可以帶動內向的王慧娜積極參加學校和班級的各項活動。就此,兩個剛15歲的女孩子成了好朋友。

兩個人不但在學校里形影不離,就是放學上學,王慧娜也會繞道和李曉走在一起。校園中,很多男女孩子間都因關系好,而稱兄道妹,還有的女孩子開玩笑地把某一個與自己好的女伴稱作老公或老婆。關系很鐵的李曉和王慧娜之間也不例外。因為李曉長得漂亮些,又活潑好動,好打扮,而王慧娜沉默些,總是一副嚴肅面孔,所以李曉就成了老婆,王慧娜成了老公。這種稱呼原本只是孩子間的游戲,誰都沒有想到,卻因此改變了李曉和王慧娜的一生。

因為一心當老公,王慧娜開始喜愛穿男孩子的衣服,頭發也留成像男孩子那般短。好像僅僅是為了證明自己對李曉的專一,原本就不太喜歡和別人交談的王慧娜,變得更加內向,更加自我封閉,除了李曉,不和家人之外的任何人說話。見王慧娜這么夠朋友,事事都以李曉喜好為主,李曉對王慧娜也自是親姐妹一般,兩個人每天里老婆長,老公短的,叫得那些找不到好朋友的同學都為之嫉妒。

互以老婆老公相稱的李曉和王慧娜,雖然對男女之間的事懂得一些,但畢竟懂得不多,看著電視里相愛的男女常有相擁相親的鏡頭,她們有時也會當著同學的面開玩笑地相親一下,至于相擁則是常有的事。同學都知道她倆是鐵姐妹,所以都一笑了之。因為李曉長得漂亮,班里有幾名男生對她很有好感,李曉朦朦朧朧中能從這些男生的眼中看出來,所以,這個生性開朗的女孩子在和王慧娜有親熱舉動時,更多的只是為了刺激一下暗中喜歡她的男生。

李曉正處于成長階段,有這樣虛榮心理原本是正常的,但性格內向的王慧娜卻不這樣。在每一天的相挽上下學,每一次的相擁,每一次的相親中,她漸漸對李曉產生了強烈的依賴感,她認定李曉就是她一生的知己,應該永遠相伴、永不分離的知己。她甚至從心里希望自己真的是男孩子,真的是能夠和李曉相伴一生的老公。因了這種心理,王慧娜刻意把自己往男孩子那面打扮,到最后,連女澡堂都不愿進,好像女澡堂是一個與自己不相容的地方。

那個時候,王慧娜的家人并沒有覺得王慧娜有什么異常,在他們眼中,王慧娜雖不像別的女孩子那樣愛美,但也無非是愛穿哥哥的衣服,愛模仿哥哥的舉動,他們認為,王慧娜的行為不過是因為她崇拜大她十多歲的哥哥而已。

錯愛,埋下悲劇伏筆

高中畢業后,李曉和王慧娜都成了落榜生。由于一時找不到工作,兩個人都成了待業青年。落榜后,王慧娜的心情不好,李曉就天天陪在她身邊,給她講道理,逗她開心。這樣,王慧娜對李曉的依賴又加深了一步。

待業期間,王慧娜曾四處找工作,但因是女孩子,又沒有社會經驗,總是失望而歸。原本心里就有著很強自卑感的王慧娜為此認為命運對她太不公平,對社會也就越加產生對抗的心理,不受出門,不和家人溝通,每天呆在家中,除了照顧生病的母親外,就是等著李曉來看她。

由于不和外界接觸,王慧娜變得更加敏感和自卑。李曉在不知不覺中成了她惟一的精神支柱。

李曉在家待業后,因為自己沒什么社會關系,就在家人和朋友的介紹下,出去做一些臨時的工作,或是幫別人看看服裝攤,或是和別人在一起做點小生意之類。1994年,李曉在親戚的幫助下,進了一家旅社當服務員。由于工作原因,李曉常常上夜班,總是要到晚上11點以后才能下班,每到這時,王慧娜都要把李曉接到自己的家中同住,并于第二天送李曉上班。

王慧娜雷打不動的接送,曾感動過李曉單位里的許多女同事。她們都說,就是自己的老公或是男朋友也沒有這樣準時而不誤一次。她們說,李曉交上了真正的好朋友。

李曉和王慧娜的關系真的只是很好很好的朋友那么簡單嗎?

然而,事實卻人們不敢想或不敢相信的。王慧娜和李曉之間已經成了相互依戀的同性體。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李曉的父母見李曉年齡不小了,就開始張羅著為她介紹男朋友。可是,李曉要么是見一個否一個,要么就是連面都不肯見。父母急了,問她到底想要一個什么樣的男朋友。李曉說:“我還小,我不急。”父母見李曉每天除了上班,就是去找王慧娜玩,想著女兒可能就是玩心太重,也就不急著催女兒交男朋友了。

王慧娜因為比李曉要敏感得多,加之她的家人對她的這種行為有所察覺,所以她更清楚她和李曉之間的這種行為是不可以的。但近十年的感情投入,她已經無力擺脫。此時,王慧娜的家人已經感覺到王慧娜和李曉之間可能是“同性戀”,但王慧娜拒不承認。家人雖不贊同她和李曉來往,但不想太多傷害沒有朋友的王慧娜,也就只好任她們之間繼續往來。

1998年間,王慧娜曾帶李曉到她在鄭州的親戚家串門,那架式頗像男朋友帶著自己的女朋友來認識自己的家人。因為兩人之間常有不經意的親昵舉動和過于親密的對話,王慧娜的親戚都在私底下懷疑她們兩個人是同性戀。但礙于王慧娜父母的面子,誰都沒有說。

一個醒悟,一個執迷

如果李曉像王慧娜那樣,沒有自己的社會關系,沒有朋友,也許她們之間的這種感情能夠長久些。但李曉是有著一定社會圈子的人。和王慧娜在一起時間久了,看著別的女孩子在男朋友的關愛下,隨意上街,隨意出門,得到男朋友的百般疼愛,她的心不是不向往的。她和王慧娜之間躲躲藏藏、見不得天日的關系已經讓她開始煩躁。父母在看她一直沒有交男朋友的動向后,已經強行要求她去和男孩子見面。慢慢的,李曉心動了。李曉半猶豫半認真地和那個男孩子見了面。當然,這次見面是背著王慧娜的。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李曉竟然喜歡上這個姓周的男孩,同意和這個男孩交往下去。李曉得那種長得很有女孩子味的女子,雖說只和周明見了一面,但周明已經喜歡上了她。接觸了幾次后,兩人確定了戀愛關系。

李曉和周明關系的確定,讓李曉的家人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一直埋在他們心頭的病總算解決了。多多少少從李曉閃爍其辭中聽出些問題的王慧娜對此事卻耿耿于懷。她怨李曉不近人情,竟然扔下她去和別的男孩子約會。李曉對王慧娜說,這只是應付家人之舉,讓王慧娜不要多想。由于王慧娜母親的病情在這時加重,王慧娜忙著陪伴母親,也就淡了這件事。

沒有了王慧娜的監督,李曉把所有的時間都給了周明。周明帶著李曉到處玩,而且給了李曉從王慧娜處得不到的種種快樂。李曉變得明亮起來。和周明在一起呆一天,她對男性的渴望就多一份。漸漸地,她由只想和王慧娜親近,轉變成渴望和周明相守終生。在這個時候,她開始相信,世人只有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才會有將來和幸福可言。

1999年5月9日,王慧娜的母親病逝。李曉幫著處理各種事宜,但沒有像往常那樣住在王慧娜家中。王慧娜感覺出李曉與自己有了距離,求李曉離開男朋友,回到自己身邊。她說:“曉曉,我已經沒有母親了,我不能再失去你。你現在是我在這個世上惟一信賴的人。”李曉沒有答應王慧娜的請求,說:“你不要多想,先處理阿姨的后事要緊。”王慧娜哭了:“曉曉,你不要離開我,如果你離開我,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了。”李曉非常生氣王慧娜的執迷不悟,一向對王慧娜就沒有好脾氣的李曉,想都沒想,伸手就打了王慧娜一巴掌,不耐煩地說:“你不要這樣做,如果你這么做了,不是把我也害了嗎。”王慧娜見李曉如此絕情,更加傷心:“要打要罵隨你,我只求你不要離開我。”李曉和王慧娜不歡而散。李曉生氣之下,再沒去看望王慧娜。

因為李曉和周明的關系進展順利。1999年6月28日,李曉和周明辦了結婚證,定于1999年8月8日舉行婚禮。1999年7月31日,李曉和周明高高興興地照了婚紗照。

一切就緒,李曉和男友說好,她今晚再上最后一個夜班,明天一早讓周明來接她,去買些結婚用品。

8月1日,李曉的未婚夫周明按照李曉的吩咐,一大早就來到李曉家。李曉的母親對他說:“你等等吧,曉曉還沒回來呢。”周明左等右等不見李曉,打電話到李曉單位,被告之李曉昨晚根本沒去上班。李曉會去哪呢?李曉的家人想到了王慧娜。周明趕過去一問,王慧娜的父親說,他沒見到李曉,他的女兒王慧娜一大早就離開了家,不知去了哪里。不知所措的李家人報了案。

發人深省的結局

事實上,李曉根本就沒有去上班,她太在意自己和周明之間的感情了,她怕到結婚那一天王慧娜真的弄出點什么事,丟自己的臉,也丟家人的臉,最終決定去找王慧娜把事情說清楚。

31日晚,對自己的父母說上夜班的李曉來到了王慧娜家。看到李曉,王慧娜以為李曉改變了主意,一把就抱住了李曉。李曉掙脫開王慧娜,默默地坐到床上。王慧娜坐在李曉身邊說:“曉曉,上次是我太沖動了,我錯了,你不要生我的氣,想打想罵隨你。只要你不再生氣就行。”李曉冷冷地對王慧娜說:“我想過了,我們倆不可能在一起過一輩子,我已經決定結婚,今天來,就是為了和你說清楚。結婚以后,我不會再來看你了。你也不要去找我,我想過平靜的生活。”王慧娜一聽,呆住了,和李曉認識十多年了,她從沒想過沒有李曉的日子將怎么過。她呆呆地看著李曉,反應不過來似地說:“我們不是說好了,誰都不離開誰,兩個人在一起過一輩子嗎?你生我的氣我不怪你,你交男朋友我也容忍了,你為什么一定要結婚呢?”李曉看著王慧娜傷心的樣子,有些不忍,說:“慧娜,我們在一起不是長久之計,你想,社會不會承認我們之間的關系不說,就是我們的親人也不能同意我們在一起。我們是沒將來的。還不如各自成婚,過正常的生活。”

在李曉的勸說下,王慧娜讓了步:“我知道讓你回頭已經不可能了,但我求你結婚后常來看我,我不能失去你。你現在就是我的全部。”李曉拒絕了王慧娜的要求:“你不要再這樣了,你的全部不是我,而是你將來的老公,你應該為自己的將來做個好的打算。”王慧娜急了:“曉曉,我真的不能沒有你,你不常來,偶爾過來看看我還不行嗎?”

面對王慧娜的糾纏,李曉已經沒有了耐心,她罵王慧娜長了一副苦相,罵她無能,說她除了死死纏著自己,就再也沒一點能耐。王慧娜在這個時候只抱一個念頭,你打你罵,我甘心受著,只要你同意結婚后還和我有來往就行。可是,李曉早已從惡夢中醒來,她不想再和王慧娜之間有什么關系,她為自己曾經有過的行為感到羞愧。她堅決地拒絕了王慧娜。

本來就想以死向李曉表明心跡的王慧娜,見李曉態度堅決,僅存的一點希望在瞬間倒塌了。她恨這個世界,恨自己,恨身邊所有的人,也恨李曉。王慧娜覺得這么多年來,一直都是自己在付出,不斷地付出,但最終沒能留住李曉的心。她想不通,為什么自己一心一意對待的這個人,在她最需要關心的時候,卻對自己變了心?王慧娜選擇死亡已經不可更改,但她在自己死的同時,要帶著李曉一起走,雖然李曉背叛了自己,但她不能沒有她。她愛她。

凌晨4點多,王慧娜用一根繩子勒死了李曉。血案發生后,王慧娜多次試圖自殺,都沒有成功。驚慌和懼怕,讓王慧娜選擇了逃亡。

8月3日,王慧娜的哥哥在妹妹房中聞到一股刺鼻的氣味。妹妹一走就是幾天,連個消息也沒有,原本他就很擔心。聞到這股味,他起了警惕,四下尋找后,發現了妹妹床底下的尸首。

8月12日上午,在逃的犯罪嫌疑人王慧娜被捕歸案。王慧娜對自己的所作所為供認不諱。這些天來一直東躲西藏的王慧娜說:“被抓住反倒有一種輕松的感覺,我只求死刑能來得早些。”當記者問她是否想過她和李曉之間原本可以有另一種道路可走時,她說:“為了表示我對曉曉的忠心,這些年來我一直拒絕和曉曉之外的人接觸,我的生命中只有曉曉一個人。我曾經以為我們只有一條路可走。我才知道,我和曉曉之間原本是有另外的路走的,只是那時,我不知道。”

一切醒悟都太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