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啟超
經濟全球化是當今一種不可逆轉的世界趨勢。作為經濟全球化重要生產基礎的一部分,目前國防工業全球化已經成為一個不可忽視的杠桿,對于世界政治、世界經濟和世界軍事改革等正在產生越來越深遠的影響。
國防工業全球化:概念、發展及其局限
按照傳統的觀點,國防工業被認為是一個國家的國防至關重要的“經濟基礎”,武器裝備的研發與生產屬于國家的內政或秘密,因而政府會非常強調自力更生進行發展,一般不鼓勵甚至反對外國插手本國的國防工業。冷戰的結束,使得國防工業的封閉式發展幾乎窮途末路。美國、俄羅斯、西歐以及其他工業化國家在東西方對抗期間建立起來的規模龐大的國防工業基礎,隨著各國國防預算的削減和世界軍火市場的萎縮,出現了生產能力的過剩。
于是有學者提出“國防資源逆向開發”(即軍轉民)[1]的思路,以擺脫國防工業生產能力過剩的窘境。從實踐來看,軍轉民蓬勃發展的同時,一個更為明顯的趨勢開始凸顯,即世界各國都在對國防工業加大資源重組與并購的力度,國防工業跨越國界的合作正在編織一種嶄新的武器發展網絡。為確保國防工業的生存與發展,武器生產“全球化”正日益引起人們的關注。在此,國防工業全球化可定義為:武器系統的研究開發與制造從傳統的單一國家的模式轉向國際化的開發、生產以及市場營銷。
追溯國防工業全球化的歷程,真正成規模的武器生產全球化應從冷戰初期開始。當時兩個超級大國都在竭力依靠特許生產來幫助其盟國重建和發展他們的國防工業。例如美國在英國和日本特許生產 F-4噴氣式戰斗機,在德國和臺灣地區特許生產響尾蛇導彈。即使到80年代,特許生產仍然是國際武器合作的主要形式。
60年代末70年代初,國防工業的國際合作在特許生產的基礎上出現了合作生產的模式,全面一體化合作的范例是70年代和80年代的F-16戰斗機計劃,美國和4個歐洲國家(比利時、丹麥、荷蘭和挪威)合作生產。上述5個國家集體采購的F-16戰斗機組件和部件。在這一時期還出現了“武器家族”的合作生產模式,如60年代末英國和法國利用這種方案生產了大山貓/美洲豹/小羚羊族直升機。
70年代末80年代初,國際合作的主要模式開始轉為合作開發。比如英國—意大利和德國合作開發了旋風噴氣式戰斗機,英國和美國合作開發了AV-8B鷂式戰斗機。80年代中期的“納恩”計劃[2]使得這種合作方式達到頂峰。即使到了90年代,武器系統的國際開發仍然是國際武器合作的首選方式。英國—德國—意大利—西班牙合作開發了歐洲—2000型噴氣式戰斗機,美國和日本合作開發了FSX/F-2戰斗機。
最近幾年,國防工業的國際合作模式中又出現了武器研發的戰略性聯盟、國際聯營公司和跨國合作與并購三種模式。戰略性聯盟的例子是英國宇航公司和法國達索公司就未來一項攻擊機的聯合研究達成協議。而誕生不久的歐洲直升機公司(法、德聯營)、湯姆森—肖特火箭系統公司(法、英聯營) 等是國防工業國際聯營的例子。跨國合作與并購(M&As)成為近幾年國防工業全球化最有意義的事件:法國陸軍武器工業集團(GIAT)并購了比利時的FN赫斯塔爾公司;法國的湯姆森無線電公司收購了荷蘭的國防電子企業——荷蘭電信公司;德國宇航公司收購了荷蘭宇航公司;加拿大的轟炸機公司收購了英國的肖特兄弟公司;英國的宇航公司與DASA聯合收購了西門子公司的國防電子分部等。另外,國防工業的國際交叉持股現象也在增加,英國的馬特拉宇航動力公司就持有德國導彈制造公司(BGT)22%的股份。
在國防工業全球化的進程中,發展中國家和第三世界國家和地區有了越來越多的參與。據統計,自70年代末以來,已經有20多個發展中國家和地區參與了數百項武器合作項目。巴西、南非、韓國、以色列、新加坡和臺灣地區通過與發達國家的武器研發合作,逐漸建立起了自己較有實力的軍事工業基礎。
國防工業全球化由帶援助性質的武器生產權的轉讓到軍工企業跨國合并和互相控股,由松散的契約式合作(或不得已的合作)到越來越規范的股份制聯盟,表明國防工業合作的深度不斷增加,合作各方對武器研發的權利和義務的分擔更加明確,因而國際合作抵抗風險的能力也更強。
實際上,在國防工業全球化的進程中,國際合作更多地表現為軍工生產和軍火貿易的一體化。80年代以來,隨著現代武器裝備的發展和軍火貿易的多元化趨勢,國際軍貿市場上的競爭日趨激烈。在這種形勢下將軍貿與軍工合作相結合開始成為一種擴大軍品出口的途徑。目前,美國已有3/4的軍工企業與西歐國家開展了軍工軍貿合作,西歐國家之間的軍貿合作也在廣泛進行,并且,美、英、法、俄、以色列等國正在競相與印度、韓國等發展中國家建立軍貿與軍工合作關系。從長遠來看,為了在容量縮減、競爭加劇的國際軍貿市場上謀求生存與發展,在世界經濟一體化和軍事合作區域化的浪潮推動下,未來軍品的設計、制造和銷售都將進一步走向國際合作。
這種機制主要是通過補償貿易作為開展軍火貿易的前提,從而為軍工合作創造條件(例如下頁表1所示)。補償貿易按補償形式分為直接補償、間接補償和綜合補償,應用最多的是直接補償。直接補償是購買方通過許可證生產或合作生產,向出口方提供所售武器的零部件,或用與武器制造直接相關的原材料作為補償。間接補償是購買方向武器出口方提供與武器生產無直接關系的產品和原材料作為補償,如武器換石油、武器換食品等。綜合補償是將直接補償和間接補償相結合貿易的形式。1988年,土耳其政府在購買美國福特汽車公司10.7億美元的裝甲戰斗車輛時,就規定了4.05億美元的直接貿易補償和3億美元的間接貿易補償。美國商務部通過對1995年美國公司報告的武器出口協議跟蹤發現,補償協議額占了整個出口總額的47%。該研究還發現,1995年美國公司簽署的協議中補償額占整個出口合同總額的81%;與歐洲國家政府簽訂的協議是全部美國補償協議的大頭,是相關出口合同的104%。由于大宗武器出口的補償額已接近、甚至經常超過武器出口額本身,這種近于“易貨貿易”的武器貿易方式在總體上對國際支付平衡的影響已不再明顯。
隨著國防工業全球化的發展,武器的共同研發生產又與其他防務合作相結合,于是近年出現了不少一攬子軍火交易和一攬子軍事合作協議。一攬子軍火交易內容主要包括武器貿易(為主)、民品貿易和軍工合作;而一攬子軍事合作協議包含的內容更多,比如武器貿易、武器生產、武器維護、民品貿易與合作以及軍事訓練與演習等內容。例如:1999年初,印度和俄羅斯兩國簽署的為期10年的軍事合作協議,就是較為典型的一攬子軍事合作協議。根據協議,印度將大量采購俄制裝備,包括價值10億美元的S-300V防空導彈系統、T-90坦克、空中預警系統、Ka-50直升機以及4.4萬噸級的“戈爾什科夫上將”號航空母艦;印度將許可證生產Su-30MK多用途戰斗機;作為補償,俄羅斯將幫助印度改進100至125架“米格-21”戰斗機,并對印度陸軍的T-20坦克進行現代化改造。另外,俄羅斯還將向印度提供價值26億美元的兩座1000兆瓦的民用核反應堆。
歸納起來,國防工業全球化合作與軍火貿易和其他防務內容相結合所形成的混合合作模式,基本有三種:
模式之一——購買武器,同時參與合作生產(包括特許生產、合作研發和補償貿易等)。
模式之二——簽訂一攬子軍事合作協議(包括武器貿易、生產、使用維護和軍事訓練等內容)。
模式之三——成立合資企業,聯合研發武器裝備,用于出口(包括國際戰略聯盟、聯營和跨國合并與并購等)。
無論是對于方式的選擇,還是對于模式的取舍,都表明了一個共同的現象,即國防工業的全球化在各種因素的推動下正在往深度和廣度發展,它已成為經濟全球化的一個特殊而又重要的部分。
國防工業全球化的先決條件和動因
國防工業全球化的發展必須有能夠促進其發展的先決條件和推動其發展的動力因素。冷戰后國防工業全球化蓬勃發展的先決條件有兩個:一是新的安全觀的確立;二是軍民兩用技術的發展。
冷戰結束后,國際安全觀念逐漸發生了改變。以經濟發展安全為首要的綜合安全觀漸漸為各國所接受。新的安全觀強調安全已不再是傳統意義上的軍事和政治安全,而是經濟安全、政治安全、文化安全、軍事安全以及環境安全的有機統一,是一種綜合安全。經濟安全是新安全觀最重要的組成部分,加強經濟安全的根本途徑是在不斷加強知識創新和技術創新能力的基礎上提高自身的國際競爭力。由于軍事高技術代表了科技發展的最前沿,因此各國都在大力發展國防科技,而國防科技又可通過一些大的國防工程帶動一大批高技術產業群,以此推動本國的工業基礎升級,加強技術創新能力。通過國際軍工合作,是共享前沿高技術的重要途徑。
當前科技發展的一個重要趨勢就是軍民兩用技術在世界各國都受到了空前的重視。1993年,克林頓就任美國總統后,提出發展軍民兩用技術是新時期國防轉軌的總戰略。冷戰結束后,西歐國防工業也紛紛向軍民一體化的框架改革。從參與國防工業全球化的各國軍工集團來看,如美國的波音—麥道公司、法國的達索和德國的戴姆勒—奔馳公司,都是軍民結合的綜合性跨國企業集團。軍民兩用技術的發展其實正是靠這些工業集團帶動,軍民兩用技術逐漸打破了軍事技術和民用技術的界限,為國防工業的跨國合作提供了先決條件。
國防工業全球化的動因則主要來自政治、經濟和軍事三個方面。
1. 政治動因。冷戰后的國際秩序安排中,軍事因素依然是很有分量的籌碼。這正是為什么印、巴等國不顧國際譴責繼續發展核武器的原因,也是為什么美國、日本等軍事大國近年來又紛紛增加軍事預算的原因。軍事力量是綜合國力的重要體現,更是政治活動的重要支撐點。因此,針對國際軍火市場發展的特點和軍事科技發展的趨勢,將本國國防工業的發展融入世界性的發展潮流,成為各國發展本國國防工業的戰略基點。
許多國家和地區試圖通過武器合作活動來促進其他類型的國際合作,例如西歐政治經濟一體化或北約的團結。美國和日本則希望通過 軍事合作來鞏固美日政治軍事同盟。而美國和臺灣之間的軍事合作則增強了臺灣對美國的依賴性,使得美國在臺灣問題上有了更多的利益調整空間。
國際軍火市場上,一攬子交易的增多,各種補償協議的增多,都反映出各國正在積極利用國防工業全球化趨勢所帶來的合作機會,推動本國國防工業參與國際分工,最大限度地獲取全球化紅利。越來越多的國家認識到,軍事方面的合作與交易,對于推動政治活動而言,是一種相當有力的杠桿。
2. 經濟動因。冷戰結束后,世界范圍的國防工業面臨著國內武器市場的萎縮,并受到武器成本不斷增加的困擾。在沒有任何補償的情況下,軍事生產的大量縮減以及隨之而來的國防工業工作崗位的失去不可避免。波恩國際軍轉民中心估計,1987~1995年世界范圍內37%的國防工業部門的勞動力(相當650萬個工作崗位)已經冗余。在此期間,西歐丟失了大約60萬個工作崗位。在美國,從里根軍事建設高峰時的1987年到現在,國防工業部門已經丟失了100多萬個工作崗位。
由于國際武器市場日益萎縮并且競爭激烈,一味對外軍貿已不是解決軍工企業生存和發展之道的唯一策略,而武器生產全球化則讓那些僅僅從武器出口中得到發展的武器制造商看到了表面利潤背后的財富:
1)合作方共擔研發費用和風險,可以使武器研發更加經濟合理。現代高技術武器研發和制造費用越來越高,通過合作,特別是共同發展項目,或通過多國聯營來協同運作,公司能夠在數個合作伙伴間分散研究和開發費用,減少重復的研發活動。2) 通過合作研發武器裝備可以降低武器生產成本。一方面,通過將各國的需求結合起來擴大生產量以降低生產成本,制造商能夠擴大經濟規模。另一方面, 通過將產品的某些元件轉移至海外,尤其是轉移至勞動力成本較低的發展中國家進行生產,也能夠降低武器生產的總成本。3) 武器研發合作能夠讓參與國有權使用創新的國外技術,達到技術共享。軍事技術的發展極為迅猛,幾乎沒有一個國家在所有的技術方面都是領先者,只有通過國防工業全球化來實現技術共享,才能更有條件加快本國發展、生產和獲取更為先進的武器。4) 全球化合作有助于開拓國外市場。目前只有少數國家愿意購買成品武器系統,大部分國家則要求在購買武器的同時,以某種形式參與研發或生產。這種要求作為軍貿的一個前提條件,正在日益成為“入場的籌碼”。因此,通過特許加工、補償加工或共同研發的協定,是武器供應商贏取訂單、開拓國外防務市場的很具誘惑力的條件。
3.軍事安全動因。國防工業的跨國合作是鞏固聯盟戰略的重要策略。由于綁在一架戰車上,盟國或合作伙伴間更容易達成一些共識,比如限制向第三方出口先進武器系統的協議。另外,由于合作伙伴都可以裝備共同生產的武器系統,這也為一起進行軍事訓練或演習提供了方便,有利于進一步加深合作。北約內部成員國之間的國防工業合作為鞏固聯盟的團結起到了重要的紐帶作用,對于盟國間進行聯合軍事訓練創造了武器裝備協同的基礎。
軍工企業把全球化看作提高武器生產效益的重要途徑,同時也是擴大新市場增加國防工業就業機會的經營策略。政府則希望在這一過程中降低采購費用并獲得技術紅利,尤為重要的是,政府可以通過技術的國際合作與滲透巧妙伸展政治影響和控制的觸角。在雙重力量的推動下,國防工業全球化的深度與廣度與日俱增,而這種特殊領域的全球化合作對國際政治、經濟和安全所產生的影響也日漸為人們所感知。
國防工業全球化的影響
國防工業全球化帶來了武器和軍事技術發展的繁榮,也引起了廣泛的擔憂。跨國國防工業的出現,正在從根本上影響著世界軍火市場的形態與結構內涵。相應地,這一變化中的軍貿市場將對各種各樣的國家安全問題(包括國防政策、常規武器擴散和軍備控制、地區安全合作以及國防工業基礎在將來的構成和生產能力),帶來深遠的影響。
1.國防工業全球化對經濟全球化的影響。 軍事工業由于擁有密集的高技術人力資源和技術資源,因而具有相當強的技術創新能力和市場競爭力。因此,許多跨國企業、巨型企業大都擁有軍民兩條生產線。由于在全球化的過程中不斷受到政府的支持,因而其壟斷能力也越來越強。另外,軍品是一種特殊的商品,是達成政治、經濟和軍事目的的重要杠桿。軍火貿易中開展補償貿易,可以建立較為長久的貿易關系,發揮軍火貿易對民品貿易的“連帶效應”。例如,80年代末英國向沙特阿拉伯出口“旋風”戰斗機,打開了同沙特阿拉伯進行民品貿易的大門,貿易額高達400億美元。因此國防工業全球化對于經濟全球化是一種相當強勁的推動。
2.國防工業全球化對政治多極化的影響。國防工業的全球化其實是各國國防工業為贏得自身發展的主動權而進行合作性競爭的結果。合作是手段,競爭才是目的。事實證明,近年歐洲防務一體化進程加快,西歐軍事工業的跨國并購浪潮迭起,由WEAG(西歐裝備集團)負責合作性國防研發方面的歐洲國防長期合作(EUCLID即歐幾里德)計劃,表明歐洲正逐漸建立與美國相抗衡的國防工業基礎。俄羅斯近年不斷調整出口政策,希望靠擴大武器出口和開展與印度等發展中國家的軍事合作重新建立國防工業優勢,以此重振大國雄風。國防工業的跨國合作,正在形成一些利益集團,比如美國堡壘、歐洲堡壘、俄羅斯堡壘和亞洲堡壘等。這種合作在有力地加強軍事聯盟和軍事合作的政治性的同時,互相交叉的利益關系使這些堡壘之間的競爭加深,在國際政治領域表現出來就是多極化的進一步發展。
3.國防工業全球化對國際軍火貿易的影響。國防工業全球化改變了過去武器裝備立足于國內秘密封閉發展的局面,也改變了武器交易的傳統方式。過去武器貿易的方式主要是武器系統成品和部件的交易。國防工業的跨國合作使得軍火補償貿易開始流行,而通過間接補償貿易還同時帶動了民品貿易,武器交易內容也由系統成品擴展到系統半成品、武器零部件、生產許可證、生產技術、軍事訓練服務等一攬子交易,軍火貿易與民品貿易在國際貿易舞臺上開始了頻繁的聯姻。
全球性的網絡化生產必然要求網絡化銷售與服務。作為一種便捷的商業運作手段,電子商務已經開始應用于武器生產與銷售領域。據美國《防務系統日報》2000年3月29日報道:世界四大航空航天和國防公司正在采納B2B商業化方案,聯合成立一家獨立的企業,發展電子軍貿業務。這四家公司是:波音公司、洛克希德馬丁公司、英國航空航天系統公司和雷西昂公司。這種公開的軍貿交易以第一商業公司提供的進入市場方案為基礎,由微軟公司提供軟件,預計該方案可實現一個安全的電子市場,全世界的買方和賣方都能在這里進行軍品貿易。
4.國防工業全球化對國際安全控制的影響。國防工業全球化某種程度上不可避免地加速了軍事技術的國際擴散。一方面是各種利益因素的推動;另一方面則是政府對于國際安全的廣泛擔憂。可以斷言,國防工業全球化使得本來就缺乏可控性的國際安全機制雪上加霜,對國際軍備控制將產生不容樂觀的挑戰。但是,從另外一個角度考慮,國防工業全球化不僅可以使多方軍事力量達到一種多極化的平衡,而且有利于鞏固“合作聯盟”,如果這些“合作聯盟”能夠逐漸包括進來更多的國家,“合作聯盟”間由于有利益交叉而達成某種共同遵守的協議,形成穩定的相互制約機制,那么國際間的安全系數就有可能提高而不是降低。
關于國防工業全球化的戰略思考與結論
對于外界環境的應對策略,一般有兩種,一種是預防性策略;一種是適應性策略。前者一般是對于處于世界趨勢發展前沿的國家而言,是一種在能夠洞見趨勢發展方向的基礎上所做出的主動而積極的戰略調整;而后者更多的帶有一種在趨勢面前的被動應付,為不至于被趨勢所淘汰,不得不調整策略以融入世界發展的趨勢當中。對于發展中國家,由于處于科技發展的綜合低位或較低位能級,更多地是采取適應性策略。
分析國防工業合作的主體,就會看出,工業發達國家尤其是美國和西歐國家在技術實力上,處于相對優勢和主導地位,而其他國家特別是發展中國家和第三世界國家,則處于相對劣勢和追趕的地位。因此對于在外交上持獨立自主立場的發展中國家和第三世界國家的國際合作機會,要看大西洋兩岸的合作與競爭態勢如何。如果兩岸合作看好,則發展中國家和第三世界國家的國際合作機會就可能不太樂觀;如兩岸競爭加劇,則這部分國家的機會可能就會出現得多一些。由于本國的技術實力和外交政策,這部分國家也就只好在發達國家競爭與合作的夾縫中尋找有利于自身發展的機會。
就中國而言,一方面,國家經濟運行體制正逐步建立起市場經濟運行體制。作為國防經濟的微觀基礎,國防工業必須首先適應國內經濟環境的變化;另一方面,中國國防工業雖然門類齊全,但國際競爭力不強,從中國武器的出口結構和在世界市場所占的份額可以看出,在許多領域,中國的國防工業生產能力與發達國家相比還有較大差距。由于中國國防工業所面臨國內外環境的復雜性,在策略的選擇上,也必須是綜合性的,全方位的,在國防工業全球化的浪潮面前,在國內經濟體制改革的壓力面前,必須努力規避風險,以爭取最大的發展空間和最快的發展速度。
從風險的來源看,一方面是外部風險,即因國家間關系變化而導致的合作風險。中國是最大的發展中國家,一貫奉行獨立自主的和平外交政策,中國這種靈活的外交政策,為中國國防工業的國際合作贏取了廣闊的合作空間。但是,由于中國國防工業的總體實力與西方軍事大國相比,存在著非一年兩年可以彌補的差距,因此合作的內部風險來自國防工業生產運營的低效性與脆弱性。國防工業抵抗外部風險的能力決定了合作的深度,如前文所述,國防工業的全球化合作由特許生產發展到股份制的跨國合作,合作方對風險的分擔也越來越多并且具體化。因此,采取什么樣的國防工業合作形式(是采取特許生產還是股份制合作,是采取等價補償還是超額補償等等),必須根據外部合作機會和國防工業的實力相機抉擇。
當前,中國即將加入世界貿易組織,加入國際市場經濟的大循環是中國的發展目標,因此開放式的發展戰略也必將影響到中國國防經濟的運行和發展。1999年中國正式組建10大軍工集團公司,邁出了中國軍工企業戰略調整的重要一步。但是中國軍工軍貿的發展還面臨不少現實的問題,比如軍工軍貿發展的戰略取向問題。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即中國國防工業必須走向世界,才能最終成長起來。從參與國際競爭與合作所需要的條件準備看,國防工業參與國際合作不可盲目對外。參與世界競爭的前提,必須自身具有一定的基礎。在國防工業全球化的浪潮面前,為避免成為強大對手的附庸,一個公司必須具備足夠的討價還價的能力,包括獨特的技術優勢、資本優勢或多元化的產品結構。因此,當前許多歐洲公司都害怕與美國公司合作,因為他們感到了實力上的差距。這種考慮進一步增強了組建強大的歐洲公司的意愿,以塑造與美國“合作”的前提條件。故當前中國國防工業集團應立足于自身發展,以壯大實力和塑造競爭力為根本,借助于國家政策支持,依靠改革建立起能夠與國際接軌的企業運營制度,積極爭取有把握的國際合作機遇,以最小的成本贏取最大的成長效益。結合國內西部大開發的機遇和外部加入WTO以及國防工業全球化帶來的合作機會,對國防工業發展的考慮有以下幾點:
1.政府應對國防工業進行生長性保護,并加大投資牽引。以美國為例,美國的國防工業采取了“以軍帶民、全面發展”的發展戰略,這種戰略把塑造國防工業基礎作為國家發展戰略的一個立足點,充分發揮國防工業工程在推動社會生產發展中的先導作用。利用現代國防工業綜合領域廣和通用性強的特點,以國防科研為軸心,刺激并帶動整個國民經濟的運轉。戰后以來美國依靠其強大的經濟實力和雄厚的科技優勢,利用原有國防工業生產結構以私營為主、外延較廣的特點,實行國家資助,軍隊與大專院校、私人企業聯合發展高技術的辦法,加速國防科研和民用技術一體化的發展,軍民兼容開發技術資源,將大量尖端技術轉化為民用,促進了國民經濟的發展。應該說,美國的這種模式在某種程度上更值得處于趕超地位的國家借鑒。
隨著市場經濟的深入發展,中國國有企業必然要退出一些領域。為了保持或加強國防生產基礎,國家應當也更有責任對國防工業領域進行“干預”。在加入WTO的壓力面前,中國的產業政策應該向軍工企業傾斜,對國防生產基礎進行必要的“生長保護 ”,即抓住中國西部大開發的契機,利用位于三線地區軍工企業的原有優勢,對于中西部的軍工企業制定必要的產業政策,加大投資扶持力度,以推動軍工企業集團的成長。
2.政府外交與企業外交通力合作,為國防工業積極參與國際分工創造條件。 依靠國防工業自身爭取國際合作的機會是不夠的,為了國家發展利益,中國在外交方面也可以積極為中國軍工企業參與國際合作開展工作,創造有利于中國軍工企業發展的機會。
3.國防工業加大資產重組與并購力度,加強制度創新。當前,中國軍工企業經過深化改革,已經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今后還要加大資產重組的力度,將有優勢的軍工資源、院所資源集中起來,更新管理模式,加快制度創新,以適應國際競爭。資源集中不是為了培植軍工生產的壟斷勢力,而是為了參與國際競爭創造條件。因此,在資源集中的同時,更重要的在于建立有效運營國防資產的企業制度 。
4.國防工業與民用產業的互相參股應在國內開展,即允許民間企業有條件地進入國防生產領域。國內外實踐都證明,國防工業的封閉式發展是沒有出路的,全球化已是一種世界性的趨勢。在一國之內,國防工業與民用產業的隔絕對彼此發展也是一種極大的制約。國防經濟的小循環只有和國民經濟以及國際經濟的大循環融匯在一起,才能使循環更有活力。在某些領域適當地有條件地允許民用產業進入國防領域參與競爭,這樣對于打破國防工業領域傳統的僵化體制,培育新的更有活力的國防工業運行機制,將會起到積極的促進作用。
(作者單位:國防科技大學國防科技與社會發展研究中心)
注釋:
[1]見周建設著《國防資源的逆向開發——中國軍轉民問題研究》,湖南出版社,1992年出版。
[2]“納恩”計劃,是由美國佐治亞洲參議員薩姆·納恩主持的一項修正案而命名,該修正案專門批準國防部可將研發預算中的許多經費用于美國與盟國之間的武器合作開發。到80年代末,有28個武器合作項目根據該修正案得到了經費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