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村(深圳)

廣州火車站的事被廣州各大媒體曝光之后,終于引起了廣東省委省政府的高度重視,一場整頓得以開始。但是,許多人仍然在擔心這會是一個過場,一個規格較高的過場!
疑惑有四:
該誰負責任?
時至今日,我們依然沒有聽到這樣的問題:該誰負責任?
在我們的國家有這樣一個可笑而且可悲的現象,越是重大的罪行或是錯誤,就越是沒有人負責任。
大凡出了什么事,我們的媒體通常會在文章的最后加上這樣一句話:希望這個問題引起有關部門的重視。有關部門是個什么東西?大家心知肚明,可就是不敢說。
在深圳,沒有井蓋的下水道口已經是陳年的故事了,媒體大致也呼吁過“有關部門”引起重視,但是就是沒有“有關部門”出來重視。直到不久前兩個孩子淹死在里面,媒體才壯著膽子去探討到底誰是“有關部門”。直到現在,雖然城管部門開始管理這類事,但他們并不承認自己就是“有關部門”,因此他們不肯賠償受害者的損失。
一名在深圳工作的美國朋友對此十分不解,“城管局長居然可以不辭職,受害者居然投訴無門,這太不可思議了。”他說。
廣州火車站之所以有今天,該誰負責任?該誰辭職?這是最首要其實也是最簡單的問題。這是疑惑之一。
大多數同志是好的?
在問題被揭發出來之后,在整改之前,先有了一個前提的定義:大多數同志是好的。
我們中國人常說法不責眾,大抵就是這個意思。所以干壞事的時候最好拉上盡量多的人,雖然人越多對社會的損害越大,但損害越大也就越保險。
我們相信在廣州火車站工作的大多數同志的本質是好的,但這并不說明他們的大多數就是好的。當一個環境的道德標準劣化之后,大多數生活在這個環境中的人就不可能是好的。小到一個村莊,大到一個國家,這樣的事情都不少見。我們知道有“盜墓村”,有“制假村”,有“鐵道游擊隊村”,同樣,當德國法西斯屠殺猶太人時,當日本鬼子血洗南京時,我們是不是認為他們大多數是好人呢?
為什么德國老兵對自己的過去痛心疾首而日本老兵拒不認錯?因為戰敗之后的德國人被強制地灌輸了“我們有罪于世界”的概念,所以他們感到慚愧;而日本人沒有被灌輸同樣的概念,所以他們認為自己沒有錯。
同樣,如果大多數同志是壞的,我們就應當明白地承認這一點,只有讓他們自己明白自己是壞的,他們才有可能洗心革面。
在一切調查開始之前,就先斷言大多數同志是好的,這是極其不負責任的。在人們看來,如果大多數同志是好的,火車站會是這個樣子嗎?
這是疑惑之二。
輪崗——輪著吃肥水?
增加警力是此次整頓的重中之重,問題在于火車站是不是警力不足?其實根本就不是警力的問題,而是警察們都在干什么的問題,如果大家都不務正業,再多也是沒有用。
輪崗似乎是我們的傳世秘訣,自從以為輪崗可以消滅腐敗之后,我們的大范圍輪崗就開始了,效果怎樣?想來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如果說美國老鼠到了中國或是中國老鼠到了美國就不再偷糧食的話,那簡直是媲美達爾文進化論的驚世發現了。我們有理由擔心美國老鼠來到中國之后會更加猖獗,因為中國的飯菜味道好許多。
輪崗在表面上的原理是“人性本惡,在一個地方呆久了就一定要變壞”,而在實質上我們更相信其原理是“利益均沾”,大家可以輪著去吃肥水。
如果一個人干了壞事,就應當將他就地處罰;如果一個人沒有干壞事,就不應當以“你可能干了壞事”為理由讓他輪崗。如果一個干了壞事的人和一個沒有干壞事的人一起輪崗,那么壞人和好人還有什么區別呢?那么壞人和好人都會有同樣的想法:干壞事吧,不干白不干。于是壞人繼續干壞事,好人也會學著干壞事。
我們知道火車站各個管理部門的規章制度都有許多,問題不在于這些制度還不夠,而在于這些制度根本就沒有認真執行。那么,新的制度又能夠執行多久呢?
這是疑惑之三。
亂“地”用重典?
如果是在一個健康的社會中,廣州火車站的問題一經媒體曝光,首先行動的應該是警察部門和檢察機關,由他們立案偵查并準備公訴,這是他們的責任,而場地的整改和售票秩序的整理由市政府進行。
再進一步,我們可以發現更多的問題。
在火車站的小偷和票販子極多,而他們多是慣犯,警察們與他們熟頭熟面,他們可以在警察的眼皮下面干壞事而絲毫不用擔心被抓,而警察們明知他們就是壞人,也懶得去理,為什么?
一名著名的“亞洲神探”曾透露其中苦衷:這些人干的壞事太輕,抓進去判不了刑,關幾天又放出來,然后還來這里繼續干。再抓進去,再放出來,再干,弄得我們也煩了,干脆不抓了,只要他們別干什么太壞的事。
這名“神探”還講了這樣的故事:一次他發現一個毒販,他喊一聲“抓住他”,結果跑出十幾個小偷幫他抓毒販。
從前,我住在廣州的同德圍,大抵那里住了許多小偷,我經常在上班坐公共汽車時與小偷同行,而小偷們居然可以在車上大聲交流他們的經驗和戰果。
現在我明白,對于美國這樣的一個大國來說,各州有各州的刑法是多么的重要。
對于中國這樣的大國來說,一部刑法是絕對關照不了所有地方的。在廣州這樣魚龍混雜的地區,修訂對盜竊、搶劫、詐騙等罪名的定義和量刑是絕對有必要的,否則,市民難有寧日。
這是人們該有卻不敢有的困惑。□
(本欄編輯:翁寶插圖:黃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