膠東村事

張艾子

暮年柳樹

我說的就是你見過的

那棵柳樹，在膠東那個不出名的村莊里

已生長和繁茂了近一個世紀，進入暮年

習慣于春天發芽，秋天落葉

坐在柳樹下的少女

繡花的少女，數星星的少女

我叔叔家的花朵，在樹枝上唱歌的

農村的小鳥她要出嫁了

年邁的無言的柳樹

亦須伐倒。木屑在鋸片的往復運動中

四處飛濺

逶迤的年輪晾曬在空氣中

就像受傷的感情，一圈一圈

我知道，已經成材的年邁的和物質的柳

樹

將被打制成家具，陪伴我叔叔家的小鳥

嫁到一個陌生的村莊，進入角色

適應新的生活

我還知道

剩下的，柳樹的根

影子和精神的枝杈，只能安撫我的詩歌

這些在民間久久流傳的歲月和往事

我將終生珍惜

油菜女子

比油菜花開得更嫩的女子

這個夏天

我看見，你身后的花叢中

有彩蝶情歌般浮起

陽光盈盈，薄翅翩翩

油菜花一樣嫩的滴水的女子

此刻，你香香的心事

為誰整枝整枝地綻放

夏天的深處

五谷的香氣，濕透季節的骨頭

它們葉茂穗肥的心事

說出來是糧

不說出來也是糧

而你，玉齒不露的微笑

自始至終都那么香甜

比油菜花更鮮更艷更嫩

更美的女子你想好了嗎?

如果想好了出嫁的日子

請告訴我。到時

我會用一輛插滿油菜花的馬車

吹吹打打，送你出嫁

責任編輯紅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