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黃春秋》月刊是在北京出版的一份以史為主綜合性紀實雜志,由蕭克、費孝通、程思遠為會長的中華炎黃文化研究會主辦,今年創刊十年了。這個雜志,對中國歷史尤其對近代現代史中的重要人物、重要事件的論述,力求客觀公正,秉筆直書,爭取給人留下一筆觀點正確,真實無誤的史料。
《炎黃春秋》每月一期,十幾萬字,到今日已出版一百一十二期,二千四百多篇文章,一千四百余萬字,自然不可能篇篇是佳作,平庸和失誤的文章是有的,但它在宣揚愛國大團結,高舉鄧小平理論偉大旗幟,特別在堅持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解放思想、實事求是的思想路線方面,態度是鮮明的,它恪守史德,譽人不增其美,毀人不益其惡,兢兢業業,克盡職守,探索了,努力了,盡力了。解放思想,實事求是,是毛澤東思想的核心和鄧小平理論的思想基礎。斯文點說,即辯證唯物主義,歷史唯物主義;通俗點說,即對事對人,說實話、說真話,客觀公正,經得起實踐檢驗,經得起歷史檢驗。遺憾的是我們對歷史事件、歷史人物,特別是對近代現代人物、事件的評述,曾長時期受到一種非科學態度的影響。譬如談中國現代史,共產黨以外政黨社團的積極貢獻,我們過去是很少提的;講到我們自己呢,說紅軍,主要歌頌一方面軍,對二方面軍、四方面軍便少提。說人物,主要歌頌毛澤東同志,這當然是應該的,但對其他黨的領導人則很少提;說毛澤東又是只講正面,只講偉大,不說他的缺點、錯誤與教訓。說我們的黨呢,只能講成就與經驗,如果講缺點、錯誤與教訓,便好像是給自己臉上抹黑。總之,這種片面的、非科學態度,有很長一段時間,泛濫在我們的意識形態領域里,史學領域更加嚴重。這種狀況,在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后,有了很大改觀,但那種非科學看人待史的心態仍殘存著,直到今日。
《炎黃春秋》創刊于1991年,正是在十一屆三中全會路線實踐十年后的大背景下,去述史述人的。這個大背景,是黨、國家、人民對待一切事物客觀了,寬容了,雜志和作者對史對人的研究,獲得了更多的自由,激發了積極性和創造性。這是主流方面。但非科學的條條框框,還是有的,周邊環境有,編輯部和作者自己的頭腦中也有。這就使雜志十年來在敘事敘人時,不免發生敢不敢、要不要講真話的困惑。有時處境相當困難。總體看是進三步退一步,但畢竟前進了。讀者滿意的正是這一點。十年中,如現代史部分,我們主要歌頌了中國共產黨,但對其他黨派在歷史上某些階段某些方面的積極貢獻,我們也予以肯定。對中國共產黨與毛澤東呢,自然用大量篇幅作了歌頌,但對其執政后的失誤與教訓,也作了積極的痛切的反思,比如,對反右派、廬山會議、“三面紅旗”和“文革”等,都作了相當客觀的報道。即使對中共劃時代的代表人物鄧小平,這個雜志是堅定地高舉鄧小平理論旗幟的,對于鄧小平倡導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等有關經濟體制改革作了大量的宣傳,同時對于有待加強的社會主義民主法制建設和政治體制改革問題,雜志也發表了若干篇探索性的文章。其它如對劉少奇、張聞天、彭德懷、黃克誠、陳獨秀、瞿秋白、李立三、項英、潘漢年等,都給了相當篇幅,記敘了這些曾經蒙受誣陷的重要歷史人物的真實業績。
對中國現代史上曾有爭議但有過重大影響的人物,如胡適、梁漱溟等,這刊物也力求客觀地就其功過是非作實事求是的反映。
對胡耀邦的敘述,可說最典型了。胡耀邦,中共第十二屆全國代表大會選舉產生的中共中央總書記,1989年4月病逝。中共中央在胡的追悼會上給他很高的評價,這個評價至今日并無一字更改。胡和其他偉人一樣不是完人,有失誤,但他一生,尤其在粉碎“四人幫”后的撥亂反正中,作為鄧小平、陳云、葉帥的左右手,作出了大量為眾人稱贊的業績,特別是在真理標準討論、包產到戶、平反冤假錯案三項決定性工作中,他是具體操作的前線總指揮。1989年后,不少出版物,對胡耀邦的功勛不說了,少說了。這是不公正的,不符合歷史實際的。人民群眾要求給胡耀邦以全面的評價。《炎黃春秋》于1994年4月,在耀邦同志逝世五周年之際,在封二登了幾幅照片,發了急就章的幾行白話詩。據我們所知當時在北京這是第一家,讀者反映非常好,受到讀者的稱贊。此后,我們更主動更有計劃地組織了胡耀邦業績的系列文章,突出地反映了胡耀邦在平反冤假錯案上的赫赫功勞。幾年來,我們發表有關胡耀邦支持真理標準討論、平反冤假錯案、包產到戶等文章,達十幾篇之多,受到讀者的好評。
《炎黃春秋》對事對人這種求實存真的精神,加以文章涵蓋面非常廣闊,上下幾千年,縱橫幾萬里,凡符合憲法,凡有利于愛國進步團結的文章,均可發表;它又以紀實作主要體裁,有人物有故事有情節,這樣就使它受到廣大讀者,尤其老干部老文化人的歡迎。我國一位無黨派人士、知名社會活動家,不久前曾書“求實存真,言之有物”八字贈編輯部。這些話對于我們確實是過譽了,但反映了讀者對我們努力的認可。讀者希望我們沿這條路繼續走下去,我們不能辜負讀者,我們會這么辦的。我們工作中,還有這樣那樣的缺點,不少讀者對本刊也有所批評,我們愿繼續在上級和作者、讀者監督下努力改進。
我在本文的前面,反復闡明《炎黃春秋》在反映歷史事件與人物時,盡力做到秉筆直書,說了些真話實話,給人以啟迪,所以能如此,因素很多,根本的決定性的是辦刊于鄧小平的改革開放時代,得大益于中國共產黨實事求是思想路線的重新確立與發揚。其次,就是這個刊物從創刊到今日,得到越來越多的志同道合者的鼎力支持,吸引了百名左右高層次的撰稿人,他們或是資深的革命家,是所述重大歷史事件的親歷者;或是學識淵博的專家學者,對國內外有關事件與人物有深入研究。這就使本刊所發表的文章,具有較高的權威性與史料價值。作為《炎黃春秋》的編輯者說,多數是經歷了半個多世紀不平凡歷史的老文化工作者,有一種求實的作風,有一點大無畏精神,沒有這樣一些同仁的努力,也是辦不到的。
文章寫完了,有人可能會問,你為什么要用《〈炎黃春秋〉的春秋》這樣的標題呢?這得說兩句。《炎黃春秋》這十年,從組織、撰寫和編輯文章,從印制發行,到經營管理,實在說,其中困難、曲折、微妙以至辛酸處很多很多,幾千字也寫不完的。只是總體上順利多于受挫,喜悅多于苦惱,雖然跌跌撞撞,但走過來了,越走越好。還有呢,人總是往前看么,今天又是本刊創刊十周年的歡慶日子,所以文章中有意無意地將那些不很愉快的事抹平了,抹淡了。但《炎黃春秋》的歷史確是一部坎坷的“春秋史”,標題用“春秋”二字還是貼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