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殿英與共產黨人的交往

孫大麻子盜皇陵的故事廣為流傳。東陵大盜、土匪、軍閥、漢奸，這些摘不掉的頭銜，使孫殿英聲名狼籍。本質上，孫殿英永遠脫不掉反面人物的帽子。但是，多數人也許不知道，孫殿英一生中也曾做過一點好事。

重用宣俠父

中原大戰后，孫殿英歸附張學良，后成為張學良第四十一軍軍長，駐防于山西晉城一帶。

1932年秋，著名共產黨人宣俠父到晉城見孫殿英，孫殿英親率官員備五匹馬出城五里迎候。

宣俠父向孫殿英暢談了九一八事變后的形勢和共產黨人的抗日主張，極力勸說孫殿英率部抗日，挽救民族危亡。半個月后，宣俠父離開孫部。

1933年2月，日軍集中三萬余兵力進攻熱河。張學良任命孫殿英為華北第九軍團軍團長，令其率部由山西馳援熱河。

孫殿英率部進抵赤峰不久，正在部署兵力之際，即遭到日軍兩個旅團及偽滿軍一部的猛烈攻擊。孫殿英指揮部隊倉促應戰，與日偽軍相持達七天七夜。

孫殿英部遭受日偽軍優勢兵力的壓迫，孤立無援，不得已轉至猴頭溝一帶，利用復雜地形繼續抗擊日偽軍。

十余天后，日軍依仗人多勢眾，將孫殿英部分割包圍。孫殿英指揮部隊突出重圍，輾轉返回圍場。日軍向圍場進逼時，孫殿英又率殘部西移，經沽源轉至沙城。

孫殿英聽從宣俠父的勸導，率部與日軍激戰兼旬，使他在人民心目中的形象有所改觀。在赤峰、猴頭溝，他孤軍作戰，熱河省的人民為他的部隊送給養、救傷員，鼎力相助。孫殿英不禁慨嘆：“友軍不友，義軍不義，還不如熱河的人民!”

熱河抗戰，孫殿英部遭受很大損失。但是，他借機收編了一部分熱河潰軍和義勇軍，仍保有相當實力。為了進一步挽回他在國人中因東陵盜寶案而造成的不良影響，他特聘與共產黨聯系密切的國民黨進步人士李錫九為顧問，并與國民黨南京政府取得聯系，保釋了因與共產黨有聯系而被國民黨方面拘押的韓麟符，委任為第四十一軍政訓處處長。宣俠父于1933年5月到沙城后，孫殿英十分感激他出謀劃策力主抗戰，為第四十一軍贏得聲譽，特聘他為第四十一軍秘書長。宣俠父、李錫九又力勸孫殿英與馮玉祥的抗日同盟軍協同作戰，孫殿英表示贊同。

為了推進抗戰形勢的發展，擴大黨的影響，宣俠父奔走聯系，中共派出許多黨員、團員和進步青年到孫殿英的部隊。共產黨人的參與使孫殿英部聲威大震。

特聘南漢宸

熱河抗戰后，蔣介石為了防止孫殿英部加入馮玉祥的抗日同盟軍，以調虎離山之計任命孫殿英為青海屯墾督辦，令孫殿英離開察哈爾，率部西進。

與此同時，蔣介石密令寧夏的馬鴻逵于中途截擊孫殿英部，又令閻錫山與馬鴻逵對孫殿英實行前后夾進，予以全殲。

孫殿英進軍至五原、臨河一帶，得悉馬鴻逵企圖，即停止西進。狡猾的閻錫山聞知孫部滯留于自己的勢力范圍之內，遂以為孫殿英補充彈藥的軟辦法對付。孫殿英明白，閻錫山此舉是請他趕快走路。

前方受阻，后面被逐，孫殿英于無可奈何之中想到他早年熟悉的共產黨人南漢宸。他派李錫九前往天津，邀請南漢宸到包頭，共商西進事宜。他想借用南漢宸的關系與陜北紅軍和西北軍楊虎城聯合起來，以便經營西北。

在孫殿英的盛情邀請之下，南漢宸立即請示了中共中央。中央認為，盡管孫殿英可能靠不住，但他有四五萬之眾的武裝力量，與他處好關系，一定程度上可以造成抗日反蔣的有利條件。中共中央立即批準南漢宸到孫殿英部開展統戰工作。

南漢宸到包頭后，孫殿英對他優禮有加，特聘他為高等顧問。南漢宸盡力幫助孫殿英加強同紅軍和楊虎城的聯系，并為之起草了陜北紅軍、楊虎城部和孫殿英部三方合作通電，擬于孫殿英部抵達陜甘邊界時發表。

通過南漢宸聯絡，陜北紅軍與孫殿英約定，紅軍到黃河渡口接應孫部。孫殿英還決定給陜北紅軍步槍2000支，輕機槍100挺。

在南漢宸聯系下，紅軍如期接應，楊虎城派兵聲援。孫殿英率部出動。1934年2月，孫部進至寧夏北部之平羅、五香堡一帶。為了速戰速決，孫殿英妄圖孤軍作戰，未經南漢宸同意，定下了“明攻立崗堡，暗襲寧夏城”的作戰計劃。進軍之初，孫殿英頻頻得手。

寧夏馬鴻逵部奉蔣介石之命，頑強阻擊孫殿英，寧夏城久攻不克。孫殿英部下一些官員在馬鴻逵、何應欽分化瓦解下背叛。蔣介石趁機停發軍餉，撤消屯墾督辦公署，免去孫殿英本兼各職。

四面楚歌之中的孫殿英，被迫退回綏遠，殘部又被閻錫山的晉綏軍繳械。

四五萬之眾盡數損失掉，孫殿英無奈，深懷愧疚禮送南漢宸離去，他自己則避居于太原晉祠。

抗戰開始后，孫殿英又拉起一支隊伍。南漢宸于1938年任中共中央統戰部副部長后，仍與孫殿英保持聯系。

救助王定南

王定南，河南省內鄉縣人，1930年加入中國共產黨，畢業于北京大學中文系，曾任中共北平特委書記。

抗日戰爭時期，王定南奉命留在北平堅持黨的地下工作，主要任務是收集情報和爭取上層人士加入抗日斗爭。

1933年孫殿英熱河抗日后，部隊移至北平以西，他曾住在北平。當時在北平特委工作的王定南，通過他父親的摯友張和軒的關系認識了孫殿英。王與特委負責人肖明商量，決定利用這個關系去做孫殿英的工作，爭取他為我們黨做些事。此后，王定南開始與孫殿英往來。

當時的孫殿英，此后被宋哲元委為察北保安司令、冀北民軍司令，但有名義而無兵力，是個名副其實的光桿司令。王定南找到孫殿英，建議他舊瓶裝新酒，與共產黨合作。勢單力孤的孫殿英慨然應允，并答應在冀北民軍的編制下給共產黨一個支隊的名義，由共產黨組建這支部隊。北平黨組織研究后，決定派出200名民族革命先鋒隊(民先)隊員作為這支部隊的骨干，王定南為支隊司令，另派一名參謀長。不久，第二十九軍南苑作戰失利，宋哲元率領部隊撤出北平，轉至門頭溝一帶。孫殿英隨宋哲元撤退。北平淪陷后，根據中共北方局指示，北平地下黨大部分人員撤回延安另行分配工作，王定南則奉命堅守北平，負責情報聯絡工作。王定南到門頭溝告知孫殿英他不能離開北平，組建部隊的事只得停止。

當時，有20余名在北平上學的河南籍學生，因戰爭與家中斷絕聯系，衣食無著。王定南帶他們到孫殿英部暫時棲身，告訴他們以后有機會投奔共產黨領導的部隊。這20余人后來都參加了八路軍。

王定南與孫殿英的關系從此中斷數年。

1937年9月下旬，孫殿英部駐于石家莊以北的行唐地區。在太原的周恩來派李錫九到孫殿英處，督促他的部隊背靠太行山進行游擊戰的準備。9月27日，周恩來致電在五臺縣的朱德、彭德懷，請他們令八路軍駐阜平部隊和地方工作人員與孫殿英部聯絡，協同作戰。

此后，孫殿英邊南撤擴邊擴充部隊，不久拉起萬余人，后任國民黨新五軍軍長，駐地在河南林縣一帶。1943年4月孫殿英部被日軍包圍，孫殿英和他的上司龐炳勛先后投降日軍。日、汪仍保留其第二十四集團軍的番號，龐炳勛任總司令，孫殿英任副總司令，部隊駐于河南省新鄉。后龐、孫二部分別編為偽第五、第七集團軍，龐炳勛任偽第五集團軍總司令，孫殿英任偽第七集團軍總司令。日方對孫殿英存有戒心，恐其在防地對日軍作戰不利，特調他長住北平。

此時，王定南已被北平日本憲兵逮捕一年有余。孫殿英到北平時，王定南在愛國人士營救下剛剛出獄不久，仍被嚴密監視，與日本特務同住一院，被捕時從家里搜出的錢也不發還，只能在日本特務控制下使用。王定南因在獄中受酷刑而致腿疾，行動困難，他邊治傷邊設法逃走。

孫殿英到北平后，王定南設法與他見了面，談了自己的處境。孫殿英為給自己多留條后路，除供給王定南夫婦生活費外，還給監視他們的日本憲兵、特務送錢，并有意帶王定南在公開場合露面。他對日偽頭目們說：這是我朋友的兒子，請多關照!其實，王定南的父親與孫殿英并不相識。

1944年夏，孫殿英返防。王定南得以混在他的馬弁隨從中到了新鄉。行前，日本憲兵已揚言再次逮捕王定南。王定南逃離虎口后，日本特務立即追查他的去向。不久，王妻唐宏強從北平來到新鄉，告知王定南日本人到處追查他的行蹤，要把他收監。孫殿英隨即安排王定南與丁克勤同回豫西躲避，并介紹他到孫的老部下李長有處。

王定南到豫西后，見湯恩伯部丟下的槍彈、器材、潰兵到處可見，揭竿而起的潰兵土匪也為害一方。他見有機可乘，便立即著手收容潰兵。經過一個多月的活動，王定南把大批潰兵收集起來，于1944年7月組成河南人民自衛軍，約有六七千人。王定南準備先找到黨組織，再將部隊帶入抗日根據地。

河南人民自衛軍成立后，日軍立即出動大批坦克來攻；國民黨軍知道王定南是共產黨，也來攻擊王部。王定南在率部轉移途中，與湯恩伯部游擊司令高俠軒遭遇。高俠軒勾結王定南的部下將王定南扣押起來，瓦解了剛剛組建不久的河南人民自衛軍。

王定南被扣押后，九死一生。后幸得國民黨第三十九集團軍總司令高樹勛相救，始得脫險。王定南在高樹勛處，又策動高樹勛于1945年在邯鄲宣布起義，歸附人民革命陣營。此舉震驚中外。高樹勛所部兩個軍，由毛澤東命名組成民主建國軍，高樹勛任總司令，王定南任政治部主任(該部未設政委，政治部主任相當于政委職)。

與一二九師的一段交往

1939年，孫殿英率新五軍駐防河南林縣一帶。林縣地處太行山東麓。劉伯承、鄧小平所率八路軍第一二九師和薄一波所率山西新軍一部創建了太行抗日根據地。孫殿英駐于此地，免不了要與劉伯承、鄧小平以及八路軍第一二九師等部常打交道。

在太行抗日根據地周圍，國民黨軍鹿鐘麟、石友三、張蔭梧等部常對八路軍挑起磨擦，孫殿英部則比較收斂。孫殿英利用其副軍長邢肇堂(后任高樹勛民主建國軍副總司令)與共產黨、八路軍進行聯系。劉伯承、鄧小平對孫殿英部采取了爭取其中立的方針。

1939年5月16日，八路軍第一二九師第三八六旅旅長陳賡奉劉鄧首長之命到林縣與孫殿英部會談。根據劉鄧首長指示，陳賡與孫殿英會談的主要內容有二：一是雙方要團結互助堅持抗戰；二是糧食問題要商妥互濟辦法。

孫殿英熱情歡迎陳賡旅長的到來。談判中，孫殿英表示希望一二九師能派一位參謀住在他的軍部，雙方并建立無線電聯系。孫殿英還表示，保證與八路軍合作抗日。談到高興處，孫殿英甚至表示希望八路軍朱德總司令、彭德懷副總司令指揮他的部隊。

陳賡與孫殿英談判的成功，為一二九師和新軍打擊其他制造磨擦的國民黨軍隊創造了有利條件。

后來，孫殿英部也曾效法石友三等部制造過一些針對共產黨、八路軍的磨擦事件。劉伯承、鄧小平對制造磨擦事件的國民黨各部隊采取政治軍事雙管齊下、區別對待的方針，“槍打出頭鳥”，對孫殿英部仍以爭取為主。

八路軍反磨擦戰開始前，按照劉鄧首長的安排，李達參謀長草擬了發給孫殿英的抗議電報。嗅覺靈敏的孫殿英接到電報后，知道八路軍要動手反磨擦了。孫殿英按兵不動，八路軍得以迅速殲滅了制造磨擦最烈的張蔭梧部。

為了穩住孫殿英部，盡量爭取更多的國民黨軍隊共同抗日，八路軍第一二九師在自身吃穿用度十分困難的情況下，曾給孫殿英部配發過大批軍裝。

在劉伯承、鄧小平“爭取中立，團結抗日”的方針下，孫殿英部在八路軍反擊制造磨擦的石友三、朱懷冰、鹿鐘麟等部時，采取了“坐山觀虎斗”的態度。根據孫殿英的表現，反磨擦戰告一段落后，鄧小平政委于1940年3月11日派李達參謀長到孫殿英處一談。李達參謀長向孫殿英表示，只要他不打八路軍，雙方可以繼續保持聯絡，孫部防區以內的政務可由孫做主，孫部擴兵如不影響到八路軍，八路軍也不干涉。

孫殿英則明確表示：孫某這些人槍來之不易，不能輕易失去。我不會干朱懷冰他們那樣的蠢事，我不會打八路軍。他還說：希望八路軍也不要打我呀!

孫殿英還答應給八路軍解決一部分彈藥。同時他又提出，希望八路軍把反磨擦中俘獲的人槍交給他，聲稱這些人槍本是他的。實際上，他是想借機撈他那些已遭失敗的同僚一把。為了進一步爭取孫殿英部抗日，一二九師將反磨擦中的100多名俘虜連同槍支送至孫部。

日本投降后，蔣介石將孫殿英部偽軍改編為國民黨軍新編第四路軍，調至平漢路安陽至新鄉段與八路軍對峙。孫殿英的司令部仍駐于新鄉。此時，王定南在河南省南召縣高樹勛司令部經反復做工作，爭取了高樹勛同意與共產黨聯系。不久，高樹勛成功地舉行了起義。孫殿英則認為共產黨不信任他，此后仍聽命于蔣介石。

1947年3月，劉伯承、鄧小平指揮晉冀魯豫軍區部隊發起豫北戰役。5月1日，攻克孫殿英部駐守的湯陰縣城。孫部9000余人全部被殲，孫殿英被俘。作了俘虜的孫殿英不久郁郁而終，時年59歲。

長期與共產黨人保持聯系的孫殿英，最后關頭堅持與人民為敵，實在是咎由自取。

(責任編輯：瑤 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