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向前在“文革”中的二三事

今年11月是敬愛的徐向前元帥百歲誕辰。這位身經百戰、功勛卓著的開國元老，在十年動亂時期，以年高體弱之軀，同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團進行著頑強不息的斗爭，保衛了人民軍隊的光榮，保衛了黨的社會主義事業，其情其景，至今仍歷歷在目。

1966年深秋，一場“革命”、“造反”的浪潮卷向全國。軍事院校的“造反”組織沖擊軍隊領導機關，沖擊國防部。徐帥為軍隊的建設擔憂，在幾次軍委會議上力主保持軍隊的穩定。翌年1月，全國掀起了“造反”、奪權的風暴。林彪鼓吹對軍隊的領導干部要普遍放火去“燒”，許多領導同志被揪斗，連負責軍隊“文革”工作的劉志堅也被造反組織揪走，不知去向。徐帥主管軍隊“文革”工作之初就很關心領導干部的安全。他提出，保持軍隊的穩定，首先要保護軍隊老干部。在京外軍隊領導干部紛紛來京的情勢下，他讓機關了解領導干部的情況，同葉帥商定，要管理部門和京西賓館準備房子，讓京外的領導同志先住下，以受到保護。10月初，徐帥在周總理召集的會議上提出，要保護老干部，并對陳伯達等捏造“叛徒”罪名，鼓動人揪劉志堅的事進行批評。他鄭重指出：劉志堅不是叛徒。并用劉志堅在冀南打游擊受傷被俘，第二天由我軍搶回的事實，加以澄清。陳伯達不聽批評，竟惱羞成怒地說，劉志堅的叛徒案已經定了。徐帥指著陳伯達，氣憤地說，你憑什么定案？沒有證據怎么定案？這時，徐帥深深感到，要保護軍隊領導干部，必須制止林彪一伙刮起的奪權風。他聽說某軍區兩位干部到造反組織中支持奪權，馬上把這兩位干部召到北京來親自談話，指出他們參加造反組織的奪權大會，又打躬、又作揖，支持奪權，是無組織、無紀律行為。他嚴肅地說，不要以為是四方面軍的干部我就袒護你們，我對四方面軍的干部要求更嚴!最后，徐帥讓這兩位干部留在北京檢討錯誤。徐帥堅定地維護軍隊穩定和對領導干部的嚴格要求，使我們參加記錄的秘書受到很深刻的教育。

當時，遇到的頭一個重大問題是軍隊要不要開展“四大”。徐帥同主持軍委日常工作的葉帥商量，建議軍委專門開會研究。1月19日下午，軍委在京西賓館召開碰頭會議，軍委常委到會，江青、陳伯達、康生、姚文元和葉群也參加。會議由徐帥主持。幾位老帥認為，軍隊擔負著繁重的戰備任務，要保持穩定，不能搞“四大”，為此同陳伯達、江青一伙進行了激烈斗爭。會議中間，葉群拿出一份發言稿要求發言，她在發言中大肆攻擊肖華封鎖林彪、反對林彪，同劉志堅一起破壞“文化大革命”。她舉了一些“莫須有”的罪名，并讓林辦秘書作證。陳伯達、江青馬上幫腔，一再攻擊“肖華不是戰士，是個紳士”。顯然，這是一次有預謀的突然襲擊。幾位老帥事先沒有準備，且會議時間拖得很長，不得不中途休會。徐帥感到事關重大，在散會時特別宣布：明天繼續開會，今天的會議內容要嚴格保密，不準外傳。并說這是一條紀律。可是，當夜還是發生了造反派組織到肖華住處揪人、抄家的事情。肖華機警地跑了出來，在黑暗中跑到葉帥處，葉帥熱情地接待了他。第二天上午繼續開會時，江青陰陽怪氣地質問：總政主任怎么不見了，他跑到哪里去了!徐帥在會前已查明肖華被造反派抄家問題，沒有理她，馬上查問是不是記錄人員泄漏了會議情況，說：如是你們傳的就處分你們!我馬上站起來，說昨天會議后我們沒有離開賓館，沒有與外邊通話，沒有泄露任何情況。徐帥才放下心。并對與會者逐個詢問。當他得知是一位軍區領導干部傳達了會議精神時，立即嚴厲批評了那位領導目無組織紀律。這時，肖華走了進來，徐帥對陳伯達、江青一伙的行為早就胸懷怒火，頓時發了出來。他拍著桌子，指著肖華說：你這膽小鬼，怎么跑了，你呆在家里看誰敢吃了你!咣鐺一聲，一個茶杯蓋滾落地下，會場頓時緊張起來。葉帥也拍案而起，厲聲說：肖華半夜跑到我那里去了，是我把他留下了，如有什么“窩藏”之罪，我來承當!葉帥盛怒之下，右手掌骨震開一條裂紋，造成第五指遠端骨折。兩位老帥大義凜然，言詞鋒利，含而不露地將矛頭指向陳伯達、江青一伙。我用目光掃視了座位上的陳伯達和那兩個女人，他們神情尷尬，裝著沒有聽懂。兩位老帥剛正不阿的大無畏精神，至今回憶起來，仍令我肅然起敬。

批判肖華、揪斗楊勇的事連續發生，造反派組織一再沖擊軍事領導機關、圍困軍委“文革”小組機關。徐帥日夜操勞，忙著到各處“解圍”，同群眾組織的頭頭談話，嚴令要保持軍隊的穩定性。但是，各機關紛紛成立造反組織，動亂仍然接連發生。徐帥感到需要搞個章程、規定，來約束軍事院校和機關人員。他的想法與葉帥的考慮不謀而合，便決定去找林彪。1月24日晚，徐帥在一再打電話林彪不接的情況下，直接闖到林彪住處，開門見山地向林彪講了軍事機關和部隊的混亂情況，提出要搞幾條規定，如機關不能成立戰斗隊組織，不能隨意揪斗領導干部，不準奪權等等。林彪面對當時的嚴峻情況，只得點頭同意，并按徐帥提出的意見由秘書整理成七條。幾位老帥連夜去中央文革小組征求意見，周總理、陳毅元帥也參加，使文件基本通過。后按照毛澤東主席的意見交軍委碰頭會討論，聽取各大軍區領導的意見，增加了嚴格教育干部子女這一條。1月28日下午，徐帥親自將文件送到中南海，請毛主席批準。毛主席最后批示：“所定八條，很好，照發。——毛澤東。”這個文件，終于批準了，我內心十分喜悅。文件退到機關已是午夜12點。當我拿著副本趕到印刷廠，要求馬上排版時，工廠的造反派頭頭看到八條命令規定部隊不搞“四大”，不搞串連，不準戴高帽子批斗等內容，立即奪走文稿，說這是壓制革命群眾運動，不能排印。當時，我雖然耐心說明文件是毛主席批準的，但他們堅持只有見到毛主席的親筆批示才能付印。我只好返回機關拿批示件。轎車在大街上疾馳，寒風吹起街頭大字報的殘片。我當時心想，現在有許多省、市和軍隊領導干部在受批斗，只等著這解救的一紙命令，真是心急如火!我把批件拿到工廠時，車間聚集的許多工人涌來看毛主席的親筆批示，歡呼著連夜排印。第二天，便用飛機將文件送往各大軍區、各省市。軍委的八條規定像春風吹向全國，抵制了批斗抄家的邪風，保證了軍隊的穩定，保護了許多老干部，受到部隊和人民群眾的熱烈歡迎。

(責任編輯：瑤 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