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區內新近搬來一對年輕夫妻。男的身高1.8米,女的1.5米都不到。高挺帥氣的男人偶爾挾著他那小布丁似的女人,一派閑適地打門口走過,總讓我那善良可愛的老公多看一眼,爾后緩緩吐出一句:“這小女子夠幸福。”身高1.55米的老公天生樂觀;從初識交往、戀愛到決定嫁給他,由于只見到他的一副好脾氣,竟忘了考慮到自己1.7米的身高和他是否搭調。
記得結婚那天,個頭瘦小的老公一襲深色絲絨西裝,打著一條血紅大花領帶,站在一身雪白拖地婚紗的我身邊,在攜手逐桌敬酒的過程中,從親朋好友的眼神中,我讀到的驚詫、突兀多過羨慕和祝福。
婚后,奇趣才開始。每次出門老公開車,我坐副座。有一次獨自上街,巧遇當年“死黨”阿蓉,呼啦啦遠遠沖了過來,猛搖我左肩,說她嚇死了!前幾天看到我坐在一輛轎車內,那車子竟沒有駕駛員,車速還蠻快的,卻見我不慌不亂不尖叫,一臉安詳。見她縮唇蹙眉,一臉困惑,似非謔詞,本欲罵她瞎了眼,怎沒看到我那縮在駕駛座上的老公,繼而一想,算了,活該她沒福氣享受無人駕駛的樂趣。
年初,老公想購置幾件襯衫。一起逛街,男性衣飾專柜前,老公一件件試穿,專柜小姐熱心招呼,舉凡花色、領口、袖口尺寸、肩胛、腰身孤線,不厭其煩地與售貨小姐討論得不亦樂乎,我站在旁邊竟無插嘴余地;或許是老公過分挑剔,或許是小姐急著招呼后面的來客,雙方逐漸提高聲浪;突然斜地里冒出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笑盈盈地建議售貨小姐:小男孩穿的,應該做媽媽的較清楚,何不讓他媽媽做決定。語畢旋即把笑盈盈的臉拋向我,老公乍聞愣在當場,售貨小姐一臉訕笑,待我會過意來,欲傾全力解釋我是“小男孩”的老婆時,老太太已走遠。
話說在家里,拆洗被單一向由我動手,由于我一向怕冷,結婚時,特地請媽媽訂制兩床大尺寸棉被,原本我拆洗裝填,身高手長又是駕輕就熟,站在床邊,三兩下就大功告成;前些天溫順的老公不知哪根筋繞錯了彎,自告奮勇要裝填棉被,然而老公一進臥房久久不見出來,我心想大概是裝好棉被后累了、睡了;誰料我走進臥房一看,親愛的老公一身大汗尚在和那床被單、棉被奮戰。我一時火大,伸手搶過,將棉被塞入被單,四角拉稱到底,兩邊各自上下一甩,整床棉被即見四平八穩,不費吹灰之力。
回頭白了被我趕到墻角的老公一眼,即見老公涎著笑臉,抹抹額頭汗水,嘆口氣,高呼一句:“主的恩賜,我是天下最幸福的男人!”
[摘自臺灣《聯合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