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9.11事件對美國所產生的震憾和沖擊是空前的,其影響也是重大而深遠的。美國國內就美國究竟應當如何在世界上發揮“恰如其分”的作用等問題展開激烈的辯論。
“新秩序”與“帝國”
美國如何看待當前的國際秩序?如何看待自己在世界上的地位?今天的世界是更有秩序還是更無秩序?9.11事件為什么發生?10月初,美國《基督教科學箴言報》以“汲取外交政策教訓”為題,請了三位專家就9.11事件的教訓展開辯論。他們是喬治·華盛頓大學的梅拉尼·麥卡利斯特、華盛頓防務信息中心的斯蒂芬·貝克和密歇根大學的理查德·埃伯琳。他們對美國對外政策的多個方面進行了探討和分析,一致認為,美國應當認真反思,對其外交政策進行徹底檢討。
麥卡利斯特批評說,美國“不應當像帝國一樣行事”,那樣會導致“反對帝國主義的反彈”,并將付出高昂的代價。
另一種觀點則認為,冷戰結束后,美國擴大了它在全球的優勢,實現了一個新的“美國強權下的世界和平”。與歷史上的羅馬帝國和大英帝國所不同的是,美國現在是一個“民主帝國”或“自由帝國”。波士頓大學的國際關系學教授安德魯·巴切維奇稱,實質問題不是美國會不會成為一個“全球霸權國家,而是將是哪一種霸權國家”。美國必須充分利用目前處于支配地位的時機,不僅確保美國的主要利益,而且使民主和資本主義成為永久的全球秩序,建立某種由美國利益控制的世界政府形式。美國《國民利益》2001年春季號雜志將美國國內存在的不同看法歸為三類:控制派、改造派和克制派。控制派主張美國獨立謀求世界霸主地位,抓住當前處于支配地位的有利時機,利用美國的巨大力量使美國不僅成為國際體系的領袖,而且成為主宰。改造派主張由美國和其他盟國一起對世界格局加以改革以使其符合美國的長遠利益。克制派認為,全球化時代世界會變得更加太平,美國應當適可而止地參與國際事務。
“現實威脅”與“長遠威脅”
美國冷戰后歷任政府從維持和鞏固其戰略優勢出發,考慮得更多的是:在一二十年后所面臨的“高威脅”是什么?誰可能是美國霸權的新的“挑戰者”?因此,美國不惜打破國際戰略平衡,廢棄國際軍控條約,建立導彈防御體系,大力強化軍事同盟。為了進一步擠壓俄羅斯的戰略空間,美國要把北約擴展到俄家門口的波羅的海三國和烏克蘭。在亞太,美國加強與日本的雙邊軍事同盟,拼湊小北約,著手制定協防臺灣的“緊急應變計劃”,大量售臺先進武器。但9.11事件表明,美國盡管很強大,卻也很脆弱,尤其是在對美國安全威脅的估計方面大有問題,雖然美國政府也不止一次地提及要防止包括國際恐怖主義在內的“不對稱威脅”,但對這種“低威脅”的理解并不深刻。“直到上個月(恐怖襲擊事件)之前,美國還把每年3000多億美元的軍費用于備戰兩場常規戰爭”。現在美國對于國際恐怖主義已有了切膚之痛,布什總統把打擊恐怖主義稱為21世紀的“第一場戰爭”,但這場新型戰爭將是一場新游戲,需要新規則。有的學者甚至認為,在可預見的將來,以“不對稱威脅”為特點的非國家行為體的威脅實際上超過了傳統的國家對國家之間的威脅。新世紀美國將更容易面臨這種“后現代恐怖主義”威脅。
與此相關的是,美國國內對于有無必要建立導彈防御體系的爭論更加激烈。持批評態度的人認為,導彈防御計劃在恐怖襲擊面前根本不起作用,而且勞民傷財。如馬薩諸塞州民主黨參議員約翰·田和參院外交委員會主席約瑟夫·拜登認為,美國根本沒有必要建立導彈防御系統,它不能阻嚇恐怖分子對美國的襲擊。另一派則堅持認為,9.11事件恰好說明美國不僅完全有必要而且應盡快建立導彈防御系統,美國傳統基金會亞洲研究中心主任拉里·沃策爾就持這種觀點。
“單邊主義”與“多邊主義”
美國依仗過去10年的經濟擴張和超群的綜合國力,以及西方“自由世界盟主”的地位,在政治上具有不可比擬的優勢,在處理國際事務中的單邊主義傾向日益突出。其一系列單邊主義行為一度成為國際關系中的一個矛盾焦點。
9.11事件后,美國一改原來立場,一方面,積極推動聯合國通過反對恐怖主義的兩項決議,為打擊恐怖主義行動尋求“合理性”,并迅速同意向聯合國補交5.82億美元會費。美國輿論稱“美國與聯合國的關系更近了”。布什政府認識到,即使作為惟一的超級大國,要對付“沒有邊界”的恐怖主義活動,單邊主義也是行不通的,必須采用綜合性手段,要準備長期斗爭,而且需要靠國際合作。因此有人稱,這表示美國單邊主義走向終結,國際協調將成為21世紀的主線。同時,從另一方面看,在處理9.11事件及打擊恐怖主義的軍事行動來看,主張“多邊主義”的鮑威爾的地位得到強化和鞏固。其實,無論是單邊主義者還是多邊主義者,他們之間的區別不在目標上,而在于實現這一目標的方式與手段。但究竟奉行何種主義的外交政策更符合美國的國家利益?這次事件將使關于該問題的爭論更加激烈。
“自由”與“安全”
9.11事件徹底打破了美國人的本土“安全神話”,使之心理上受到極大的創傷。現在美國人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擔心其本土的安全。美國的情報部門警告說,恐怖分子可能會利用化學武器進行攻擊。美國已經加強了對水壩、核電站、水庫等重要設施的安全保衛,在大城市里投放了更多的警力,政府并要求加強對移民實行“監督管理”。其中一些措施觸及過去不能侵犯的某些“個人隱私權”,越來越多地引起對“民權”的關注,美國人的生活方式也可能受到影響。問題是要“保護像美國這樣的開放性社會免遭恐怖主義的襲擊,特別是自殺性襲擊幾乎是不可能的”。美國學者警告說,“世界上存在形形色色的恐怖主義和五花八門的恐怖主義武器。即便我們成功地消滅了本·拉登,我們必須記住:蒂莫西·麥克維(美國俄克拉何馬大爆炸的主犯)可是土生土長的美國人。當我們為防止民用客機再次成為巨大的巡航導彈時,恐怖主義分子將會利用我們開放式社會中其他脆弱點并找到破壞性更大的武器”。
美國如何將這種遭受恐怖主義襲擊的“驚恐”和“震撼”轉化為新的對外政策還有待觀察,但其影響已經逐漸顯現。今年10月初美國國防部發表的新的《四年防務評估》報告里,就把“防范不對稱威脅”作為主要的思維模式之一,明確提出了要把美軍的首要任務改變為本土防衛,加強對付突然襲擊的能力。
今后怎樣對待阿拉伯世界
他們為什么恨美國?這恐怕是美國公眾自恐怖襲擊事件以來問得最多的一個問題。人們對布什所說的這是“對自由的攻擊”不以為然,因為世界上還有眾多的“自由國度”,恐怖分子為什么偏偏選擇美國呢?《基督教科學箴言報》9月27日發表文章說,多數阿拉伯人知道答案,他們認為這次攻擊的目標是經過精心策劃的,而不是攻擊“文明”或“自由”。
首先,它攻擊的是美國。怨恨美國及其在世界上的做法已經在阿拉伯世界成為普遍情緒。他們對美國多年來在阿以沖突中對巴勒斯坦人的不公正、長期打擊和制裁伊拉克、美國軍隊駐扎沙特阿拉伯以及美國支持海灣腐敗政府深為不滿,其中對美國偏袒以色列尤為怨恨,它使“數百萬人都有失敗感和不公正感”。在穆斯林世界看來,這種襲擊是美國在中東和其他地方“傲慢”政策的結果。當前大多數阿拉伯國家還十分關注美國的軍事行動是不是“有分寸”,否則可能會在伊斯蘭和阿拉伯世界引起更強烈的反美情緒。▲